“大兄想說的是,啟序宴上的事,對那位坤澤,你可有什麼頭緒了?”慕嚴急迫地問。
他料定了慕蘭時不會告訴他這位坤澤是誰。這樣最好。
那位坤澤的身份愈是見不得光,慕蘭時心中的愧怍就會愈甚。
他太了解他這個妹妹了。縱然與孟珚那邊還沒繼續聯系,但這些都是本來計議中的。
慕蘭時果然低眉順眼道:“不曾。”
慕嚴斂容正色道:“蘭時,你實話告訴兄長,究竟是沒有頭緒,還是不肯告訴我?”
“大兄。”慕蘭時抿着唇,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
“唉,我明白的,”慕嚴歎了口氣,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道,“你不要擔心。”
慕蘭時順着他的意思說:“就是母親那邊……”
“我會再替你向母親說說。”
母親的确有可能松口,但是也僅僅限于那坤澤是她意想中的人,門當戶對的貴女才行。
若慕蘭時承認那坤澤君是公主殿下,母親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
慕氏和黎氏的區别就在于此。後者從龍而興,驟然從鄉黨景附的豪族成了名望大家,其實頗為這些上流門閥所不齒。
是以慕氏結親都會避讓着皇家,而慕湄就在這個時候知道,自己女兒同那公主結契……
家主和繼承人的離心,已經近在眼前了!
慕蘭時做出一副相當感謝的樣子,說:“大兄,時機到了,妹妹一定會告訴您。”
“無妨,無妨,要母親答應才是重中之重。”慕嚴同樣言辭懇切地回複。
這副長幼有序友好恭敬的戲,在慕嚴轉身後,慕蘭時便不演了。
她的眼神,又如同淬了冰一般雪亮。
光是慕嚴這麼說,母親才不會答應。
更要讓她自己坦誠。
倘若母親不應,她也有另外打算。
***
她當夜就去見了宴會上下藥的那個小厮。
小厮被關在她設的暗牢裡面,沒受任何鞭打責罰,但是關了十餘日,吓得不行,頭發散亂,一縷縷發絲胡亂地貼在他滿是汗水與污垢的臉頰上,有的還遮擋住了那布滿驚恐的雙眼。
聽見門闩響動,他立刻爬了過來,隔着鐵欄杆,目光呆滞地看着來人。
“小,小姐——”他呆呆地喊道,“求您,求您放了我……”
他說着,竟然嗚嗚地哭起來。
慕蘭時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他,最後語氣清淡、準确無誤地叫出了他的全名。
小厮渾身一震,哆哆嗦嗦地說:“您,您認識我?”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那把他押入地牢的黑衣人一定就是小姐的人,小姐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馬三顫抖着,繼續哭泣:“小姐,求您放了我吧,求你放了我,我不想死!我家人死了,我不想死。”
想來就悔恨……
倏然,他的下巴被人擡起,迫使他,直視慕蘭時。
掐着他下颌的人是那黑衣人,小姐萬金之軀,斷不會做這種事。
“你家人沒死。”慕蘭時淡淡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馬三仍在顫抖:“什、什麼機會?”
“替我做事的機會,畢竟你母父,都曾是我們慕府上的人,也算……忠仆?”慕蘭時玩味地笑着。
馬三連連點頭,聽見自己家人沒死,馬上就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姐,小姐,我是真的一時糊塗,若不是大公子他以我家人要挾,我是不會做的……”
“接下來,為我做事就可以了。”慕蘭時笑意盎然,站起身來,示意阿辰給他服下一粒藥丸。
一彎鐮月上浮,鈎出清清淺淺的光,穿過縫隙,曳在慕蘭時的身影後面。
馬三似是有些回神。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命,好像交到了另外一個人手中。也是,從他答應了長公子開始,他的命便不再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