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戚看着她順從的模樣,眼中的笑意愈發深邃,“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吩咐廚房準備些清淡的粥食。”
方戚出門後,并沒有向小廚房去,而是拐進了後院的偏屋中,裡面吊兒郎當坐着的正是賀冕。
賀冕正斜倚在一張紫檀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見方戚進來,他微微挑眉,“如何?”
方戚站定,“暫時沒發現什麼端倪,藥應該是起效了。”
賀冕輕笑一聲,指尖摩挲着玉扳指的表面,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你想要的我給你了,那麼我想要的呢?”
方戚嘲諷地掃了他一眼,“放心,方家定會助你複仇,讓南郡賀氏東山再起。”
賀冕陰陰地笑了,“希望你說話算話,還有,把她藏在這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汝陰王和邵懿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外面現在滿城風雨,你可别再牽連了我。”
方戚挑了挑眉,眼角流露出一絲不屑,“滿城風雨又如何?隻要她在我們手裡,那些人多半不敢輕舉妄動。至于汝陰王和邵懿——”
他頓了頓,“他們再怎麼查,也查不到這裡,這是陛下禦賜的别院,除了汝陰王,他們有幾個膽子帶人搜查這裡?”
賀冕的指尖在玉扳指上輕輕一敲,眯起眼,“但願如此,若是因為你的事牽扯到我,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虎落平陽之人口氣倒是大得很,方戚嗤笑一聲,轉身向外走,“你盡管放心,我一向說到做到。”
忽又頓住,“對了,明夜我會替你引見康相,你且繃緊皮,若是在康相面前說錯了話,我可救不了你。”
*
夜色漸濃,西京的街道上燈籠高挂,随着晚風搖搖晃晃,映出一片朦胧的紅光。
馬車緩緩駛過青石闆路,車輪碾過地面發出的沉悶聲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車内,雲裳靜靜地坐着,忽而伸手撩起一側的帷幔,望向外面流動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今夜,康化在百花樓的豔湖乘畫舫出遊,遍邀西京權貴,尋歡作樂,晝夜不歇。
夜幕低垂,百花樓的畫舫停泊在豔湖邊,船身燈火通明,映照在水面上,宛如一條流光溢彩的蛟龍。
琴瑟之聲悠揚飄蕩,夾雜着笑語喧嘩,混合着酒香與脂粉氣息,撲面而來。
雲裳跟随着方戚踏上畫舫,身上藕粉色的裙裳被夜風輕輕拂動,她甚少穿這樣嬌嫩的顔色,今日上身,竟襯得人比花嬌。
好在她系着面紗,隻露出一雙眼,并未吸引太多目光。
方戚側目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耳語道:“你身子還未好全便帶你來遊湖是我的不是,隻是今日畫舫夜宴的主人大有來頭.......你不必擔心,隻需跟着我,切記别多言。”
說罷,他領着雲裳跟随來迎的侍女避開人群,繞過幾間庭室,進到最裡頭的屋内。
屋内裝飾奢靡,金碧輝煌,牆上欲蓋彌彰地挂着幾幅潑墨山水畫,意在顯出幾分超凡脫俗的模樣來,案幾上擺滿珍馐美馔。
“方公子稍坐,大人在上頭招呼貴客呢,這就來了。”引路的女婢恭敬道。
方戚挑眉,好奇道:“何方的貴客,竟需要康相親自去迎?”
那女婢捂嘴輕笑,“是汝陰王和幾位郡王呢……”
沒有人注意到,方戚身側的女子不經意地垂下頭,掩飾自己閃爍的神色。
就在這時,一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在成群脂粉撲鼻的女婢們的簇擁下走了進來,雲裳随方戚起身行禮。
康化伸手止住方戚,笑道,“賢侄可算到了,這珍馐美人早就恭候多時了。”
方戚不卑不亢,“康相雅興,能受邀前來,是晚輩的榮幸。”
康化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一邊的雲裳,眉梢微微挑起,“這位是?還不曾聽說你娶妻。”
方戚側身,示意雲裳上前一步,“不過是晚輩将納的侍妾罷了,她對這畫舫遊船頗為好奇,今日便随我一同前來見識見識,讓康相見笑了。”
雲裳感受到康化的目光,依禮福身,聲音輕柔還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怯怯,“民女見過康相。”
康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探究,旋即笑道:“既是賢侄的愛妾,便是自己人,無需多禮,今晚宴飲盡興便是。”
雲裳微微颔首,她能感覺到康化的目光依然若有若無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考究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