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規矩坐下,眸子平靜似湖面,“不該問的,陳女官确定要問?”
陸章梅猛地搖頭,“不不不,我什麼也不問。”
張姒是個奢靡之人,隔三岔五就會造訪一次雲裳閣。
“張姒每次來制衣,都制多少?”
張姒常來,陸章梅對她還算了解。
她蹙眉想了想:“四件,他們一家四口都有。”
葉枝遞給陸章梅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陸章梅一頓,惶恐道:“這是……?”
她凝視着瓷瓶,冷聲道:“上次她來制衣是何時?”
“五日前,按常理,估計五日後,便會再來一次。”
“瓷瓶裡是毒粉,你将毒粉撒到周靖那件衣裳上。”
瓷瓶裡是過量的馬錢子磨成的毒粉,是毒死杜宗衡時用的毒。
陸章梅甩袖氣道:“饒是你再威脅我,我也斷不做殺人害命之事。”
葉枝神色未變,仿佛早已料到她不會這般乖順。
她嗤笑道:“是嗎?那如果我将你差點害死莊貴妃之事,告訴沈淮舟呢。”
沈淮舟自幼失孤,除了武乾帝,待他如親兒子般的,隻有莊貴妃了。
因為武乾帝身體問題後宮中沒有一人誕下龍嗣,莊貴妃自然也沒有。武乾帝将沈淮舟視作親兒子,她也如此。
沈淮舟性子傲,很多時候不肯聽從武乾帝的命令,但若是此事換作莊貴妃去說服,多半沈淮舟能妥協。
當初他決意來到大衛,武乾帝就曾讓莊貴妃去勸沈淮舟。奈何莊貴妃是個有主意的人,也知道沈淮舟不可能莽撞行事,她并沒有做他的說客。隻對他說了一句話:“此行不易,我知你已做足了準備。路漫漫其修遠兮,你一人要顧好自己。”
外人也能看出沈淮舟對待莊貴妃的感情,二人不是母子卻也勝似母子。
葉枝還是姜懷蓁時,莊貴妃對她也頗有照顧。
陸章梅在大燕的舊事,葉枝不知,那時她早已經離了大燕。
第一次上雲裳閣,葉枝瞧着陸章梅的繡針是大燕皇宮掌衣院之物,便猜到她是大燕掌衣院的女官。葉枝知道那位女官姓陳,她才用此來詐陸章梅。
紙包不住火,她也怕有朝一日陸章梅知曉,便失去了她這條可利用的線。她便多方打聽了陸章梅的事,一來二去她也知曉個大概。
原是,六年前,武乾帝在景鸾宮宣行大傩之禮。
侲子備,除大疫。
童子們高喊:“甲作食兇,胇胃食虎,雄伯食魅,騰簡食不祥,攬諸食咎,伯奇食夢,強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觀,錯斷食巨,窮奇、騰根共食蠱。”
大傩之禮由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舉行,童子們鼓完,一排戴着鬼魅面具的人接替而來。
“我們将十二獸帶來了,驅逐你們這些妖鬼,肢解你們的軀體,放幹你們的血。”
武乾帝舉起剛用來燒掉妖獸之物的火把,高喊道:“朕祈皇天後土,四方神靈,佑我大燕,山河永固,魑魅魍魉,蕩除滌盡。”
衆人皆拍手稱好,大禮已過半,遲遲未見莊貴妃。
武乾帝入坐,環顧一圈,道:“貴妃呢?”
方公公躬身走到武乾帝身邊,遲疑道:“嫣兒說,貴妃未得她的服制,不知為何送來皇後的,她甚是惶恐,不敢逾禮。”
皇後被吓到,連忙跪在地上。衆人不明所以,但見武乾帝如此生氣,便也跟着跪下。
他蹙眉震怒,一掌拍在桌上,吼道:“把掌衣院的女官給我找來。”
方公公怯諾諾的退身出去。
“今日是驅除鬼祟之日,誰居然敢在朕眼皮子底下玩這招。”
陸章梅被兩個侍衛扯到大殿之上,她看見皇後跪在陛下面前,自己也連忙磕頭。
“陛下,是奴拿錯了,将給皇後娘娘的儀服誤送去了貴妃娘娘那。奴婢知錯了,求陛下饒奴婢的性命。”
武乾帝怒極反笑,冷哼道:“你們都以為朕傻不成。”
沈淮舟自顧自的瞧着這一切,絲毫不受影響的拿起桌上的果子,塞了一口 。
皇後驚慌:“陛下,陳女官失職,按律當誅。”
陸章梅一聽,登時也急了。
本是皇後的主意,皇後故意讓陸章梅送不屬于貴妃的儀服。莊貴妃隻是區區五品小官的女兒,入宮就一副狐媚子模樣,一步步做到貴妃。
一個出身低微之人,怎懂得什麼儀服是該她穿的。
不曾想,這個賤人居然仗着陛下的寵愛,直接缺席大傩之禮,來了這麼一招。
好處都叫你占了,自己落得一身輕,反而是她承擔所有後果。
憑什麼?
既然今日必死無疑,那也不能讓皇後如此痛快。
她跪地喊道:“陛下,都是皇後叫我這麼做的。”
武乾帝何故不知皇後把持後宮,處處打壓受寵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