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和你老闆有什麼關系?”日遊神聽到一半,忍不住插嘴。
要說報仇,那也應該找開車撞商場的那個人才對,導緻他女兒去世最直接的原因是車輛的直接撞擊和碾壓,和張劉家的老闆沒有一點聯系。
尉回端着幾個水杯,拎了一壺茶,重新坐回桌前。他将杯子分給大家,還好心幫張劉家倒了一杯放在他眼前,“因為那個開車去撞商場的人,是沖着他老闆去的。”
“什麼?!”大家震驚這個答案,隻有張劉家瞪大了眼睛盯着尉回:“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說過,别說謊,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尉回朝他舉杯,眼神平靜。
張劉家頓生一身冷汗,他格外慶幸剛才自己說的一切都是實話,沒有自作主張耍小聰明,添油加醋一些事實。
張劉家視線朝下看了一眼綁住自己的金繩,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他甚至感覺隻要剛剛自己有任何一句話撒謊,身上的這根金色繩子就會毫不猶豫地穿透自己的身體。
“……開車的人是沖着老闆去的,那就說明他要報複的對象是這個老闆。既然是這樣,他應該開車去工地而不是選擇在商場吧?”
“這是因為那個商場當時也是這個老闆經手建成的。”
尉回說話間抿了一口茶,被苦得直皺眉,不甘心地放下了茶杯,山途注意到他的表情,不知從哪摸出一塊糖來,塞到他的手上。
他側過頭朝山途眨眨眼睛,随即正身雙手掌心朝上微微擡起,朦胧的金色霧氣将大家籠罩,周邊場景随着金色霧氣散去從麻辣燙店轉變成人間。
高樓聳立,車潮人流,衆人站在裡邊綠蔭下,車鳴笛人說話,蟬鳴風聲楊楊真實,就連張劉家身上的繩子都化成手铐捆在手腕上。
突然轉換了環境讓大家不自覺左右張望,越看越驚奇,紛紛感歎尉回神奇的術法。
“此處似真非真,感官無比清晰。尉老闆不愧是尉老闆,這術法不是普通人能施展出來的。”孟婆手拂過路邊的樹葉,清晰地擦過上面的脈紋。
尉回謙虛地行了半禮,掏出一個羅盤樣貌的東西刻意在每個鬼面前晃了一圈,“小小技倆不足挂齒,主要是靠它來維持。不過能持續的時間有限,我們得抓緊。”
說完他雙指并攏向左一滑,幾人縮地百米,眨眼間靠近了事發地。
“這就是那個商場嗎?看起來好舊。”日遊神打量着前方的建築。這座樓建成不過十多年,已經開始明顯斑駁,脫落的磚、翹起的鐵,明顯沒有人清洗的表面,幾乎不能透過窗戶看到裡面的情形。
“跪着的那個穿白藍條紋的人,就是開車撞人的那個。這個人的伴侶曾經是老闆的員工,因為老闆貪污項目款導緻建築材料以次充好,她被頂罪誣陷入獄。刑期滿後放出來,老闆安排她在另一個工地繼續上班,結果因為郁結難消,再加上流言不斷、衆口铄金,最終因精神恍惚在工作時發生意外,死在了工地上。”
像翻話本一樣簡單,一頁一頁場景轉換,寥寥幾句話就概括了一個悲慘的人。衆鬼雖見過數不盡的生死,見識過各式各樣的悲劇,但直面一條生命慘淡的結局時依舊不忍心。
隻有張劉家一個鬼神色異樣。
尉回餘光掃過他,是害怕這商場還是怕他說的從前故事,也隻有張劉家一鬼知曉。
場景極為真實,連内部結構都一清二楚。衆人止不住觀察着其中奧秘,也想看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尉回落在最後一個,盯着前面三三兩兩的背影,心情平靜,眼中無意。
他不惜增添自己被察覺的風險,也要弄出這一場來給大家看的目的,不過是為了一步步引導地府這幾個有職位能管事的鬼去發現這個或許存在的陰謀。
李子書一事背後,不是一句有個邪惡的鬼在研究怨氣就能概括完全的。
那天晚上尉回在所有客人走後,自我糾結掙紮幾番,還是選擇去了東獄。
救下李子書不堪重負的魂魄時,他發現在她體内剝離出來的強加給她的那部分怨氣極其雜碎,黑得令人發指,并不像一個鬼生出來的,倒像是幾個無惡不作的魂滋生的怨氣切碎了混在一起塞給李子書。
怨氣可以被切割揉碎再丢給他鬼,那就意味着這個陰邪術法可以用來交易。
交易那些下了地府的惡人想要下輩子清清白白享盡榮華富貴,交易一個含冤而終的人死後還要被當作容器生生世世困死在地下不得轉生,交易不滿足人間虛榮想要在地府獲得永生的鬼在其中牟取暴利。
人心難測,當鬼也一樣。
再怎麼區分地上與地下,也不過是換具□□,難以掩蓋肮髒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