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意味過于明顯，比剛才冷冰冰的眼神更讓鬼驚慌。方才可能隻是覺着可能生可能死，現在被瞧上一眼的，離死不遠了。

不少鬼都開始往拼接鬼的方向看，窸窸窣窣的讨論聲壓得很低，拼接鬼偶爾能聽清的話裡全是要不要把他推出去頂事。

不行，我還不想死在這！得想個辦法，得想個辦法……

拼接鬼捏緊新換的拳頭，與其被點名，不如先掌握主動權。

地上的鬼還有反應，這說明來的這個男鬼沒有大開殺戒、見鬼就殺的意思。不是沖動殺鬼，那就有機會能談一談。不管他要做什麼，談什麼條件，隻要放過自己就好。

反正和誰做生意不是做，是死是活全看這一下了。

拼接鬼使勁咽了口唾沫，逼迫自己頂着尉回的眼神往前挪了兩步。

現在的鬼群一動不動和停擺了一樣，個個定得像雕塑，生怕自己亂晃被尉回注意到，成為下一個黑衣鬼。拼接鬼的移動過于明顯，尉回也忍不住多往他那看兩眼。

看起來是個頭兒，這時候站出來，究竟是出頭鬼，還是又一個膽小鬼呢？

尉回緩慢地松松身子，踩在黑衣鬼身上蹲下來，饒有興趣地瞧着他。

“大，大大人……我是……我可以……大，大人……”

斷斷續續，颠三倒四，拼接鬼拼命結巴，不知為何明明自己巧舌如簧，偏偏被尉回沉沉地盯着越來越緊張，連一句完整的都說不出來，每卡殼一下都感覺有把光劍往自己脖子上架，後脖頸涼飕飕的，似乎發不出聲音的下一秒就會直接砍下他的腦袋。

冷靜！冷靜！

除了黑衣鬼，野鬼村上下隻有自己知道的最多，隻要說出自己的優勢，他一定不會殺了自己的。

拼接鬼硬件不足，全身上下都是拼出來的，因為找不到想要的配件好多都還空着，現在想手上比劃也做不到。眼瞧着尉回耐心流失，急得他也不管适不适配、合不合自己心意，直接從身邊鬼的身上撕下條手臂就往自己身上裝。

破布下面露出的軀幹色差分明，如同腦袋一樣拼接得花裡胡哨，光是看着就叫人作嘔。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定下心來，試圖推銷自己：“大人……我是這裡的管……管理，者，我活了很多……多年，我什麼都知道，我，我來回答……”

剛接上的手沒有那麼好用，說的話和手勢對不上号。距離有些遠，看得尉回雲裡霧裡。

“你畫我猜？”尉回也沒想到這麼嚴肅的大場面居然出現這種東西，不由得哽了一下，看見鬼撕鬼場面都沒皺的眉頭狠狠擰在一起。“你們鬼，倒是會玩。”

拼接鬼也哽住，在驚恐中流露出些許呆滞。

不是，他在很認真介紹自己诶！堂堂野鬼村掌村人，講話居然被說是你畫我猜！要不是連使者都被釘在地上翻不了身，一看自己就打不過，他定然要叫這男鬼好看……

說錯了！是男鬼好看，不對，是叫我自己好看，也不是，啊啊啊我是說我一定會好好伺候男鬼的絕對沒有忤逆男鬼的意思我發誓我隻是腦子裡想想我這種貪生怕死的鬼一定做不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别再走過來了求求了放過我我還不想死……

尉回掐指算算時間，從出發已經過去幾天，不能在這再浪費時間，他看了一眼拼接鬼深知這家夥也沒用，幹脆自己上手讀上一讀，走近一看才發現拼接鬼驚恐到居然出現絕望的意味。

不解地挑挑眉沒多問，尉回剛想伸手點在拼接鬼的額頭，看着斑駁的頭一時間不知如何下手。

全是其他鬼的部件，看不出哪個才是核心。不接觸到拼接鬼自己的部分是得不到尉回想要的記憶的。

“哪些部分是你原裝的？”尉回将他全身上下都仔細看了一遍，比方才更加困惑，把自己拼成這樣是什麼癖好。

拼接鬼驟然聽到尉回的聲音猛然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穿着破爛衣服的男鬼，大氣不敢出，飛快挪開身上的破布，露出一塊珍貴的原生皮來：“這……這塊，大人……”

微涼的指尖輕觸，金色在他身後閃現又立刻消失，拼接鬼剛想強咽下尖叫，下一秒就看見眼前男鬼已經睜開雙眼正看着自己。

“大人您有什麼……”交代。拼接鬼剛張嘴想詢問，看見尉回臉色驟然噤聲。

男鬼目光冰冷，眉頭緊蹙，抿直了嘴角，透露出一股戾氣。

尉回一言不發起身離開拼接鬼，徑直來到還癱着的黑衣鬼身邊，食指摁在他尚存的頭骨上。

同樣的金色亮起，這次卻沒有收回，零散的圍在附近。

像昭示主人心情一樣，金色在尉回身邊躁動地跳躍，随着尉回睜眼一瞬間炸開。整個人沉得像濃稠的墨，連聲音都失去往日的溫度。

“你們當真是，幹了件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