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沖着他來的。
一時間各種念頭在被襲擊之後瘋一般湧出,複雜的思緒交織在一起,墜落之中仍有怨氣在攻擊他的身體,幾乎讓他的大腦停止思考徹底罷工。
是哪一環出現了纰漏?
從十八獄到這裡的路都是自己做的決定,下一步要往哪走隻有自己知道,他們是怎麼在這埋伏的……對了,督察使,他無時無刻不拿着紙筆在記,即便路上遇到惡鬼也沒放下來過,方才提到有東西靠近的時候他卻很早就把東西收起來了。
隊伍裡出現了叛徒。這次帶出來的所有鬼都是慎司選的,盡管時間緊急,但這種外出的任務不可能不用自己培養的鬼,督察使是怎麼混過審查的?他能驅使怨氣,如果不是藏得深,那就是中途被替換過。
是在慎司,還是六案功曹?
從獨立成立慎司開始,所有員工的審核都經過四大判官嚴查,連借調鬼員都是黑無常這種級别。慎司出外勤前都會經過問心和搜魂,以免在外勤過程中出現意外無法判定,所以可以暫時排除這個叛徒是在慎司下的手。
那就是六案功曹。
山途翻身落地,怨紋控制不住地往臉上竄,淺灰的瞳孔隐約透出紅色,身邊的水流幾乎要把人完全包裹起來,回旋的水在抵抗黑霧的攻擊,卻依然擋不住大量的怨氣接近他。
擡頭就能看見懸在頭頂的督察使笑得肆無忌憚,山途心裡多了幾分算計。
表面說得極為重要,實際上六案功曹就是個沒有實權的部門,即使近千年有了督察的權力,在地府中仍沒有什麼話語權。他們承擔的都是文字工作,雖然有極高的保密性,但因為重要工作鬼員全是有千年工齡的鬼在做,平時的員工管理相對散漫,有時候甚至會用實習鬼,具體有多少員工根本計算不清。
如此好滲透的部門,還真是生産間諜的最佳場地。
可怎麼偏偏是這個間諜到了隊伍裡,六案功曹跟外勤的員工有那麼多,這麼恰好讓山途碰上這個黴頭。不可能整個六案功曹的鬼都是間諜都要謀反吧?
如果排除掉一切巧合,全然是故意為之——這次的任務純粹是為了他設的圈套?!
依照以往習慣,所有任務都是由日遊神告知他,或者是四大判官和大帝直接傳訊,處理的事情也都是地府最為隐秘的事件,這次卻是慎司組織的外勤。
當天他并不在崗,沒記錯的話,那天晚上和前幾日一樣是被水符叫走的,上面語氣急促讓他迅速趕到慎司,鍋上的麻辣燙還沒盛出來,連尉回都沒打招呼,但事關逃魂……
山途猛然想起什麼,冷汗瞬間掉了下來。
是因為水符上聲稱有逃魂蹤迹,他才如此匆忙前往。就憑他的身份,慎司若沒有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都不會有鬼來找他,能直接找上他的無非就那麼幾件事——逃魂、怨氣、化厲、黑針包銀,通通是最近發生經過他手的案件。
好巧不巧,前段時間在麻辣燙店這個他發光發熱的崗位工作時,被叫去加班理由,每一次都和這些相關。
是誰在算計這盤棋,連用什麼理由讓他乖乖走這一趟都準備好,就等着他跳下這個坑。
為了什麼,他們所做一切都是針對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山途揮鞭抵擋怨氣,頸側的怨紋慢慢攀升,就快要到太陽穴,眼睛通紅,像極了鬼在化厲時的樣子。
他艱難地擡起頭和督察使對視,發現事情的憤怒表情簡直兇狠。
在督察使含笑的嘴角裡,山途似乎回想起剛剛混亂之中自己沒聽清的話——“堂堂奈河若是化厲,還愁掀不翻這小小……”
奈河,奈河。
原以為隻是注意到他在慎司内的職位,一個小小工作鬼員,不僅是前段時間奈河逃魂案子的主辦,更掌握着最近李子書的事情,連那個死在混亂中的提齊都是他帶回來的。
沒想到是因為身份。
奈河在地府幾乎比肩四大判官,掌管的不僅僅是那座輪回的奈何橋,可以說地府萬物均同他有莫大的關系。
若是奈河真如普通的小鬼一樣化厲了,誰也不能保證他還能保持理智。
萬一神志全失,滾滾河水想要沖垮地府不過屈指之間,到時候不但是地府萬萬生靈被吞進河底,更别說那道封印,連帶着一起沖垮,地府與人間的邊界都将不複存在。
失去生與死的界線,三界定然陷入混亂,惡鬼橫行,人間或許永無甯日。
這些鬼為什麼會知道他就是奈河?這個身份除了等級在鬼王以上的少部分知曉,就剩他主動告訴的尉回。尉回絕不可能背叛他,那是從哪裡漏出去的?
身前身後全是肮髒的怨氣,肆意在空中亂竄,引得原先沉寂在山林間的怨狂躁不已,整片區域幾乎是鬼魂禁區,哪怕沾點邊都會落個再無來生的下場。
“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此間是數萬怨鬼集成的怨氣,就憑你揮舞那可笑的鞭子是無法抵抗的!”
督察使一腳踹在山途的肩上,把剛被怨氣半實體撞倒的人再一次踹翻在地,來不及做出抵擋動作,半實體黑影像是灌水一般将自己凝集的怨氣傾盆倒下,将地上的山途澆的嚴嚴實實。
他掙紮着從黑霧裡站起身,水流硬生生頂住壓力将他和怨氣隔開。
“數萬怨鬼,哈,你們還真舍得……咳咳……東拼西湊可弄不出這麼多純粹的怨氣,弄這個大家夥花了不少心思吧?”
“對付你自然要舍得下手,不怕告訴你,大人為了能一次成功可費了不少功夫,光是這尊怨靈就吞掉了在它之前造的數十個同類。若不是那封印日漸完整,眼看就要成型,現在還沒到對付你的時候。”
督察使滿眼贊歎地看着手中精純的怨氣,十分不屑地朝山途挑挑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