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等級要比督察使高一些。
山途默不作聲地觀察,努力擺出束手就擒無計可施的樣子,手邊的水流一點點磨着鎖鍊,做着可有可無的自救。
生生被拔除将近九成的法力,整個人不停地顫抖,連督察使都不把這種狀态下的山途放在眼裡。
“他要是被你玩死了,你就等着那位大人将你大卸八塊吧!”來的鬼似乎很不恥督察使的做法,也沒多看得起吊在那的山途,傲慢神情連臉都盛不下。
“你放心,我下手很知輕重的。”督察使背着他突變臉色,惡毒到恨不得這個新來的鬼和山途一樣生不如死才好,又在他轉過頭的一瞬間變回谄媚模樣。
也許是有氣撒不在上級鬼身上,被蔑視的滋味和方才虐待山途時的爽感産生極大的出入,想重新找到鬼上鬼的感覺,手中的飛刀還沒有收起來,全部還到山途身上。
四肢幾乎都被紮穿了,偌大的血窟窿不住地淌血,山途疼到後仰,牽扯到鎖鍊,又被勾在肉裡的倒刺刺穿皮膚。
“您瞧瞧,這不是還好——好——的嘛。”
上級鬼賞臉看了一眼,對着幾乎要昏厥的山途不屑地嗤笑一聲,“行了,抓緊點,我看他已經到化厲的邊緣,封印那頭早就在催了,早點完成任務早點收工,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願意呆。”
“絕不讓您失望。”
督察使笑臉目送上級鬼到一旁坐下,瞬間變臉,惡狠狠地啐了一口,頭也不回地收回飛刀再一次紮進山途尚且完整的皮肉。
百十尊怨靈前赴後繼撞進山途體内,像掉進無底洞一樣消失不見,如果不是他身上長出的怨紋,督察使幾乎要懷疑用怨氣引他化厲是不是真的行得通。
督察使手中撚着一根銀針,一瞬不瞬盯着陣裡的人看。
第七十六、第七十七、第七十八……
周圍黑影逐漸變少,山途還沒等到拜托陣法的最佳時機,拼盡全力保持清醒,承受着黑影一次次沉重的撞擊。
為了伏擊奈河,确實是找了個好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深山老林遮天蔽光,唯有那沒燒幹淨的鬼火泛着綠光,和陣法的猩紅襯得一河兩鬼臉色十分詭異。
忽然上級鬼從地上噌一下翻身起來,側耳不知聽到了什麼,臉色大變面容扭曲,沖着督察使大吼道:“還有多久?手腳麻利點,野鬼村剛剛被端了,怨靈仙死了,有家夥沖這邊來了!”
“野鬼村被端?!怎麼可能,去的可是怨靈仙……”督察使吃驚,下意識反駁被上級鬼一巴掌拍回去,連怒火都沒燒起來,沒由來地對這個突然被告知的消息産生了莫大的恐懼。
怨靈仙雖然隻身行事,可他身邊的三十六具怨靈一點不比用在山途身上的差,是什麼鬼能殺掉他——
地府,一定是地府察覺了!
不是說計劃天衣無縫嗎,為什麼地府的鬼會在這時候發現?
十八獄的手段哪怕沒有親眼看見,光是過過耳朵都覺得魂魄會發顫,傳言裡那些鬼出手甚至不會給逃犯留下全屍,不是當場魂飛魄散就是丢進十八獄嘗遍所有刑罰。
督察使操控怨靈的手都在顫抖,僅剩的牙打顫忍不住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上級鬼在一旁皺着眉,不時打量周圍動靜,做好随時逃跑的準備。
有些力不從心的山途似乎還能聽到他們的講話聲,似乎發生了什麼變故。
督察使和上級鬼慌慌張張的樣子不做假,是個好機會。
他避開陣法,默默攢起為數不多的靈力,集中在一點,随時準備反擊。
奈河當真是他們計劃的重要一環,都到這個時候了,兩個鬼居然沒有一點放棄的念頭,眼看着山途的怨紋加深,紅色若隐若現,怨氣比方才來勢更兇猛。
“快點化厲!再快點!”
督察使心急如焚,山途情況卻沒有絲毫進展,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挂在那,明明灌了足以令整個地府的鬼都發狂的怨氣,怨紋攀爬到太陽穴附近,依舊沒有半點發作迹象。
“怎麼回事!這時候還偷懶,再不快點我們都得交代在這!”上級鬼厲聲呵斥。
“他,他,一點要化厲的迹象都沒有……”
“怎麼可能!那怨紋都要變紅了,這不馬上就要變成厲鬼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什麼話趕緊說!”
“他入陣開始,怨紋就和現在差不多——”
從他和山途扭打在一起時,山途身上的怨紋就已經竄出不少,現在細看,和剛才相比不過多了幾寸。
兩個鬼顯然沒有想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僵持在原地。
同夥的消息再一次傳來,那個殺死怨靈仙的家夥就快趕到這裡,上級鬼閉閉眼咽了咽唾沫,狠下心指揮督察使執行備用計劃——
“既然變不成怨靈那就把他殺了。”
督察使瞪大眼睛:“這樣真的可以嗎?奈河死了,後續計劃不就徹底報廢?”
“誰知道他究竟需要多少怨氣才會化厲,萬一傷到我們自己更糟糕。這條路走不通,隻能給另一邊提供點便利了。奈河一死,封印失去守護靈,自然會出現可乘之機。”
話說到這份上,奈河必須死。
兩鬼對視一眼,各種手段都掏出來打算用在山途身上,企圖配合陣法抽調他的本源,徹底将奈河殺掉。
山途攢起的攻擊正好對上殺意顯露的敵人,但也僅有一擊,再多也無能為力。
明明是在地府橫着流的奈河,居然真要死在這種偏僻角落,說出去很難不被三界嘲笑。
眼看着下一波攻勢如浪襲來,身前的水流極力護住山途,他自嘲地笑笑,不甘心地想要調出本源的力量。
千難萬難都沒想過真的動用本源,本源還在、奈河還在,就算山途死了他還有機會重來。但現下狀況格外糟糕,他們既然能下定決心放棄自己這條方案,那就說明有其他更加保險更為邪惡的準備,自己就這麼死了反而送了他們一程。
拼也要拼一把,先把這破陣給炸了!
希望尉回不要生他的氣,早知道就不讓他留燈了……
山途此時十分慶幸,自己沒有提前把心事開誠布公,免得尉回聽到他死的消息會有哪怕一絲難過。他動動手指,想要觸碰手腕上的木珠但是失敗了,在徹底閉上眼睛之前留下幾不可聞地歎氣。
反擊還未脫手,恍惚間,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