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癸捂着陰五的嘴連連後退,警告似地橫了他一眼。尉回若有所感,微微側頭餘光掃了過來,寒氣似乎順着視線刺入骨髓,叫鬼渾身打顫,驚愕發作。
陰癸立刻端正态度,彎腰鞠躬,等候尉回随時叫自己。
尉回幾乎沒有幅度地颔首,很快收回視線。再看陰五,哪還有一開始和尉回叫嚣的勁,整個鬼吓得像丢了魂似的,隐在寬大工服下的雙股打顫,差點要站不住了。
陰癸扶了他一把,頗為感同身受。
僅僅是一個眼神就叫鬼如此這般,若使上些手段,定叫他們魂飛魄散了。
尉回沒管兩個小啰啰在幹什麼,重新看向朱強。他輕微後仰擡腿搭在另一條上,雙手交叉搭在膝頭,胳膊肘撐在椅子把手,露出一股極為強硬又輕視的氣勢。
上下打量着朱強,目光如尖銳的劍氣從頭刮骨至尾,朱強無端從骨頭縫裡滲出恐懼,甚至不敢直視尉回的眼睛。
尉回沒有彎彎繞繞,隻問自己想知道的:“最開始你找上清林,讓他背叛李子書促使她變成厲鬼,又要清林把她帶去黃泉街找孟婆,是誰的指使?”
“沒有鬼指使我……”
沒了箭的威脅,身上的疼痛雖然不好忍受卻也能松口氣,身上的怨氣這時開始蠕動,似乎在提醒朱強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他下意識嘴硬,下一秒就看見一道金光直直沖着腦門,快到甚至能感受到風揚起細小的灰,尖銳的頂部差兩三根頭發距離就要刺進眉心。朱強心裡一寒,冷汗濕透半身。
尉回雙指并攏往回一勾,箭像聽得懂話一樣退回尉回手邊,飄浮着上下打轉。
尉回:“我勸你老實點,你身體裡的禁咒殺你還需要點時間,若是我想弄死你,可比他們快多了。”
他怎麼知道?!!
原先心底仍有底氣的朱強突然慌張,恐慌自己的底牌是不是已經被這個新來的心狠手辣的家夥知道,萬一他失去底牌還能從這個吃鬼不吐骨頭的地方出去嗎?
一個失去作用還會洩露秘密的手下,豈不是灰飛煙滅才讓鬼放心……
朱強無端打了個冷戰。
尉回沒有緊緊追問,靜等朱強自己反應一會,藏在陰影中閉了閉眼,沒睡夠的困倦反複沖擊自己的大腦。
窸窣幾聲,尉回睜眼開眼,看見朱強糾結又慌張的臉,覺得火上澆油的時機不錯,再次補刀道:“說你蠢可真沒冤枉你。那些家夥拼了命研究出這種禁術,都想把自己的怨氣抽給别的鬼,好叫能早點擺脫地府去人間界享福,你倒好,非要往自己身上攬。搞得鬼不是鬼,怪物不是怪物。一個嵌合體,也難怪他們把你推出來頂鍋。”
“你放屁!!主上是信任我!!”
尉回嗤笑道:“笑話,這話騙騙自己就夠了,自欺欺人可别真當真了。”
他換了另一條腿翹:“當天發布通緝令,晚上就把你抓回來了,你見過有魚自己往砧闆上跳的?沒有魚送到嘴邊不吃的道理,能不被下鍋的,不是臭了就是死了。他們反應速度夠快,知道放你出來足夠擋我們一陣,算準了你那點可笑的忠心。”
“一個在人間界都沒有的玩意兒,居然妄想你在地府會擁有,可笑至極。”
朱強臉色蒼白,嗫喏半天,總算憋出一句:“都是他們讓我幹的,都是他們……”
“是誰?你們有多少鬼,都在什麼地方,究竟想做什麼!”
朱強使勁咽了煙唾沫,垂着頭,自己手臂上那個金色的窟窿還在不停侵蝕擴大,已經到連削骨都清不幹淨的地步。
他不斷權衡雙方的弊端,試圖給自己博一個活着的路。
尉回指尖輕點,無聲催促。
朱強終于艱難地做出選擇:“你想知道什麼?”
“你當初為什麼挑中李子書,為什麼會讓他們去找孟婆?究竟是安排,還是巧合?”
“那幾個小鬼是路上撿的,半化厲的鬼很難找況且還殘存理智。錯過這一個就很難找下一個這麼好的耗材了。”
“至于孟婆,黃泉街鬼鬼皆知有家孟婆湯。那些鬼想知道是真是假,自然要有鬼進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