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一半,明珺忽而記起,眼前的青年和蕭烏應該認識。畢竟向明珺推薦青年的人,就是蕭烏。
想到這,明珺便換了一個稱呼:“我想帶給蕭兄嘗嘗。”
“哦?”青年分明對明珺的回答毫不意外,可他卻偏偏仍要問下去,“你倒是處處記挂着他。”
明珺卻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奇怪,他點了點頭,再自然不過地承認了自己當真處處記挂着蕭烏。
“是啊,因為蕭兄是極好極好的人。”
“真那麼好?”
盡管瞎了眼,但青年“看到的”卻遠比眼睛所看到的多得多,他知道明珺此刻的話全然發自内心,可…有些話,青年仍然不得不問。
因為人心易變。明珺此刻對蕭烏的這份赤誠又能維持多久呢。
青年曾自诩能算盡天下一切。可唯獨善變的感情,往往總能生出些許變數來。
“當然!”
明珺的回答毫不猶豫,可聽了他的回答,青年臉上的神色卻連一絲變化也沒有,他仍然挂着那張溫和的笑臉,但嘴裡說出來的話卻陡然變得尖銳,驚得明珺一下子竟沒能回過神來。
青年說:“哪怕他是天煞孤星?靠近他的人最終沒一個有好下場?”
不久前曾聽過一遍的話再度被人這般毫不避諱地提起,明珺呆了呆。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一張臉霎時漲得通紅。
明珺生氣地皺起眉,他作勢想要站起身。
“這些不過是些虛假的流言罷了。”
“如果您也想說這些胡話,那恕小人…咳,恕奴家沒有時間奉陪!”
說罷,明珺看向眼前的青年,隻覺得失望極了:“我先前還以為您是天上的仙人,如今一看,似乎也不過隻是個凡人而已。”
“是我看走了眼。”
明明蕭烏那般相信眼前的青年,可青年卻辜負了蕭烏的信任,他竟選擇相信那些荒謬的流言,他現在的話若是叫蕭烏聽見了,那蕭烏該有多傷心呀…
越想,明珺整顆心便越忍不住緊緊揪起來。明珺自幼是泡在蜜罐子裡長大的,他行動上雖不自由,可為了補償這一點,他的家人給予了他很多很多的愛。
那些愛把明珺的心填得很滿。可蕭烏卻與明珺不同,他從提起過他的父母,而在他所謂的“家”,不,住所裡,幾乎人人都厭惡他。
不知怎的,明珺竟為蕭烏感到無比委屈。他與蕭烏不過相處了一個多月,可這已足以叫明珺知道——蕭烏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明明沒有品嘗過被愛的滋味,但蕭烏卻仍然笨拙而善良。他從妖邪手中救下明珺,又在明珺的糾纏下,心軟妥協,帶着明珺來到了京都。而在來京都的路上,蕭烏雖總一副刀子嘴的模樣,但實則卻連一句重話都沒對明珺說過,反而處處照顧着明珺。
明珺總忍不住想,蕭烏這麼好的人不該被他人這麼對待。
有時候,明珺真想幹脆拽着蕭烏離開誅妖司這個破地方。
被明珺生氣之下一連說了數句重話,青年臉上卻無半分惱色,他反倒因為明珺對蕭烏異樣的偏袒笑了笑。直至明珺怒氣沖沖地要走,青年才又開了口:“那的确隻是一些虛假的流言。”
“但它并非毫無根據。”
青年的話成功叫明珺即将跨出門檻的腳停了下來,明珺皺着眉回過頭,對上青年那雙目光渙散的眼睛。
那雙眼睛明明什麼也瞧不見,可明珺卻覺得,自己正在被一道銳利的目光審視着。
“每個靠蕭烏太近的人的确都沒什麼好下場。”
“…你憑什麼這麼說?”
聽明珺仍有些不服氣地反問,青年輕歎一聲:“自然是因為我知道蕭烏這個人所有的一切。”
“他從未和你提起過,他是半妖吧?”
“半妖?”這個一聽上去就不怎麼吉利的詞叫明珺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忽然産生了一種極為不詳的預感。
而青年接下去的話很快印證了明珺的預感,他說:“以人身承妖血,自大妖将他的妖血注入蕭烏身體中那一刻起,蕭烏這個存在就再也算不上是人了。”
“他體内的妖血會夜以繼日地侵蝕着他的身體乃至神智,有時候,在極端情況下,他的體内妖血會令他短暫地異化成妖,進入失控狀态。”
“蕭烏最近一次失控是在他八歲時,那一次,整個誅妖司死了将近四分之一的捉妖師。”
青年平靜地将那段血淋淋的曆史擺在明珺面前,他極為冷酷地宣判道:“自那以後,蕭烏每日都在強行抑制住自己體内的妖血,他以為自己能控制住作為妖的那一部分,而他也的的确确沒有再失控過。”
“可誰也無法保證,還會不會再發生下一次意外。如果意外真的發生了,又會有很多人死去。”
“或許選擇跟在他身邊的你會是第一個。”
“這樣,你還想繼續為他說話,跟着他身邊嗎?”
“……”
突然一下子知道了這麼多事情,明珺的頭腦不免有些混亂起來,心神震蕩下,他忍不住開口問道:“就沒有辦法剔除蕭兄體内的妖血嗎?”
青年搖了搖頭:“幾乎沒有,要麼被妖血吞噬,異化為妖,要麼在無盡痛苦中死去,這是他唯二兩種結局。”
“除非…”青年到底還是沒有把話說絕。
“除非什麼?!”明珺迫不及待地追問。
借着鳥兒的眼,看着明珺心急如焚,真心為蕭烏擔憂的模樣,青年頓了頓,到底還是把那唯一的解法一字一句說了出來。
“除非找到琉璃令。”
可千百年來,想找到琉璃令的人數不勝數,可他們從未有一人成功。
因而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