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熟人?那挺好,你們接下來幾天好好磨合。我先走了。”
常結桐剛要走,又被妖七叫住。
妖七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我送進來的那人性子烈,不是為了家人也不肯進這裡來。他上頭還有兩個哥哥,之前說好了會來定期看望他。到時候還煩請您高擡貴手,通融一下。也是為了安撫情緒,讓他更好為這裡賣力。”
常結桐本聽得皺眉,聽到最後才略舒展開一些:“我們這可沒什麼探親的規矩……”
說着他手中就被塞入了什麼東西。
“規矩還不是靠人定的嘛。”妖七道。
常結桐将錢袋揣入褲兜,嘴上卻是語氣柔軟的強硬之言:“少來這套。規矩就是規矩。”
妖七笑道:“那得多靠您把持規矩,好好教導那位了。”
送走了常結桐,妖七剛要轉身,後背忽然有被輕物擊打感。
這觸感。記憶一下子就複蘇了。
果不其然,已經有藤蔓從自己後背探出、開始勒住自己的脖子。
妖七一邊伸手扯開自己脖子上的藤蔓,一邊無奈轉身:“召芷兄,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喜歡往人身上潑泥土。”
然而一轉身,就是一套連環骨索飛來,直接纏上妖七的小臂。
一時間,他的脖子、肩頸、手臂,形成了被鎖住的三角區域,完全動彈不得。
“卞姐,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喜歡上來就開打。”妖七自來熟地憶往昔拉家常中。
“誰是你姐?上天有眼,今日讓你落到我手裡。是不是從沒想過我還活着吧?”
卞采露踩着清脆的後跟聲步步逼近。闊别多年,她如今已出挑得越發風姿不凡,身形纖長不失力量感。而她原本就如貓狡黠靈動的五官多了幾分沉穩,更多了幾分狠厲。
妖七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來,有種被母豹子逼入死角獵食的感覺。
“怎麼會呢。我可是一直想再找到卞姐。以前的誤會,我們現在可以說開了。”
居召芷實在聽不下去,手中的靈力也釋放得越發強烈:“誤會?指你把這醜八怪的臉皮打爛半張的誤會?别……”
居召芷還沒說完,就被卞采露狠狠踹了腳:“誰是醜八怪?”
妖七脖子上的藤蔓越來越粗,此刻已經分叉出許多枝條來,牢牢縛住他的前胸後背,卡住腋下和鎖骨處。
不出意外,妖七要在這“意外”身亡了。
“久别重逢,上來就這麼熱情歡迎?”妖七有些無奈。
“不然怎麼對得起你當年對我下的死手呢?”卞采露一步一步靠近,腳踝上的鈴镯也響個不停。
雖說她在靠近妖七,而妖七能看到的她卻是越來越少——藤蔓飛速生長中,層層交叉疊加在他的眼鼻處,能看到的光亮是越來越少了。
唉,真是不想一上來就弄成這樣。妖七想道。
他越來越狹窄的視界之中,現在隻能看到卞采露的下巴和臉側的發髻。她不像以前那樣披着一頭細辮子,而是将其扭好紮起、用根簪子斜挽成耳邊髻子。
就是這根簪子,怎麼那麼像人骨頭呢。
卞采露感受到妖七的目光,紅唇半勾:“多看幾眼吧。”反正這也是他在世上看到的最後景色了,能以自己為收尾景,真是便宜這小子了。
她伸出手臂,镯子便順着角度滑挂在纖細的小臂上,光澤潋滟,升騰出靈。
妖七的眉眼已經被藤蔓壓箍得過緊,血液流通不暢,眼前視野細節模糊,隻能看到大概的色塊。
卞采露的指尖浮現出若幹肉眼看不見的水線,铮铮如弓弦,很快布滿了妖七所在的周圍空間。
隻要他身形稍微搖晃一下,就會被這些水弦割得七零八落。
隻是時間問題罷了。居召芷的術式會讓他遲早被藤蔓箍得血液不足頭腦發暈,她就不信這小子能這樣站一輩子。
藤蔓還在不斷增生,形成繭狀。他們已經看不見妖七的臉了。
沒想到大仇得報,往往毫無鋪墊醞釀,也無甚先兆啟示;隻會在一個最尋常的日子,在最平常的清晨,忽然将仇人送到面前來。卞采露心想,看來機會總是突然降至,也不枉他們這幾年日日的積累。
就在這時,藤蔓繭内傳出悶悶的笑聲,聽得卞采露心生不爽,快死了還裝什麼?
“你笑什麼?”
“卞姐,我以為人都是會變的,所以格外懷舊。但看到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性子,真是讓我非常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