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存舒踏上通往院内的石闆路,走向石桌:“你師伯養的貂。”
貂竄這麼快的嗎?比記憶裡偷了吃的狼狽逃竄的老鼠還快。
“它怎麼會在這?”關雲铮跟在章存舒身後。
“來偷吃的。”章存舒的語氣很習以為常,在桌邊坐下後把文章遞給她。
看來淩風起那兒也沒有飯堂,所以到底為什麼就她師父這麼饞。饞也就算了,為什麼找來的廚子不像廚子,更像是個武者。
她一邊腹诽,一邊接過紙卷:“師父,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感覺好像不是還她文章這麼簡單呢。
“過幾天仙盟可能會派人過來。”章存舒語氣平淡。
關雲铮抱着紙卷坐下:“來做什麼?”
章存舒看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但不知是不是針對她的問題:“來觀摩歸墟的教學。”
她明白了:“哪種觀摩?忍不住指點江山的那種?”
章存舒笑起來:“可能還會有前兩年參與過教習的人來。”
關雲铮順着他話的意思:“也來觀摩?”
章存舒點頭:“也可能留下來一同學習。”
關雲铮不大高興地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兩人面對面坐着,她臉上的表情變化自然會被注意到,因此章存舒問道:“怎麼,不願意?”
關雲铮低聲抱怨:“說了交給我們管理,如今又要插一手,之後說不定要怎麼指手畫腳,這種做派真是膈應。”
果然從古到今的領導都是一樣的做派,嘴上說放權,交給手底下的人去做,過幾天又變卦,質問手下人怎麼做事沒有來征求ta的同意。
官不大官威不小,不用做事的人可真是輕松。
她怨氣深重的樣子,章存舒本來也不大高興,看了她反而覺得此事不算什麼大事,笑着寬慰道:“他們若真要玩朝令夕改那一套,你掌門師叔和我也不會同意的。”
關雲铮聲音大了些:“那是自然,憑什麼聽他們的,學生教不出來他們賠嗎?”
章存舒笑得更開心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褚先生和蒲先生肯定不會聽他們的。”
關雲铮還在生氣:“那掌門呢?”
章存舒神色平靜:“他會敷衍他們。”
噗。
不愧是我們歸墟。
章存舒看她神色緩和,知道這事差不多是過去了,又提起另一個話茬:“你不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
關雲铮疑惑看他,眼神裡明白寫着:“師父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章存舒失笑:“有人給我傳了信。”
仙盟裡有歸墟的人?還以為歸墟不在乎外界,無所謂仙盟如何呢。
她在師門衆人面前不加矯飾,心情幾乎寫在臉上,章存舒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因此開口解釋道:“是朝廷中人。”
“朝廷?”險些忘了,古代這種封建制度大背景,就算有仙門,應當也會有朝廷,畢竟仙門之外的普通人需要有人約束,有法度就會有官,有官就會有皇帝。
不過仙盟行事是需要告知朝廷的嗎?仍受朝廷制約?
那還搞什麼仙門。
“你想見見他嗎?”關雲铮正在心裡蛐蛐,聽見章存舒這樣問道。
她沒反應過來:“見誰?”對上章存舒視線又明白過來,“我能見嗎?”
章存舒點頭:“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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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帶着縮地成寸的體驗很奇妙,奇妙到可以被拿來當做幻影移形的代餐。雖然她懷疑這兩個技術的本質差不多。
沒能在十一歲的時候收到一隻貓頭鷹真是終生憾事啊。
好吧扯遠了。
關雲铮頭昏腦漲地站定,感覺周圍的景色變換得像是延時攝影的星空圖片,全都拖曳着長長的尾巴,在她的視野裡成為炫目的色彩線條。
章存舒低頭看她,目光很關切:“難受?”
關雲铮心說我簡直想吐,何止是難受。
還沒等她說出口,前方已傳來人聲。
“章存舒?你怎麼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聽着很年輕。
關雲铮擡起頭,對上那女人看過來的視線。
“嗯?這是你的小徒弟?”那女人挑了挑眉。
關雲铮使勁用大拇指尖掐了一下食指關節,在銳痛中強打精神,讓自己忘記身上頭暈目眩的感覺。
眼前的女人打扮得很素淨,發間沒有簪子,頸間沒有飾品,卻坐在一座裝點得近乎金碧輝煌的亭子裡。
因此那素淨幾乎有點像是刻意為之了。
不過她長了一張……一看就很貴氣的臉,關雲铮一度以為自己不會親眼看見能配得上這個形容的人。
章存舒先走進亭子:“嗯,我的小徒弟。”
關雲铮擡腿跟上。
“我是蒼韫桢,你是雲铮?”那女人笑着問她。
關雲铮點頭。
章存舒給自己倒了杯茶:“我跟雲崽說了仙盟的事。”
蒼韫桢對這件事并不太在意的模樣,聞言隻是頗覺有趣地看向關雲铮:“雲崽?”
關雲铮有種家人起的小名太可愛,自己在外人面前開不了口的感覺。
好在蒼韫桢看出她有些不自在,沒有在稱呼上多說,接着方才的話題說道:“姓嚴的也知道自己此行沒有一個好由頭,來找我讨個旨意。”
旨意???
關雲铮驚恐擡頭。
章存舒悠哉悠哉地又喝了一口茶:“她是當朝皇帝。”
不是???你不是說朝廷中人嗎???
雖然皇帝理論上也算是朝廷中人吧……
蒼韫桢笑起來:“是沒想到我是皇帝,還是沒想到當朝皇帝是個女人?”
都沒想到……
關雲铮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稀薄了。
蒼韫桢顯然知道答案,但表情不變,依舊笑着,看向章存舒說道:“你徒弟挺有意思。”
到現在為止一個字也沒說過的關雲铮:?哪看出來的?
蒼韫桢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本來不想管,仙門事仙門了,可惜姓嚴的沒腦子。”
茶壺和杯子被章存舒推到關雲铮面前,她默默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把嘴埋進去,決定把沉默貫徹到底,裝作是亭子裡一個樸素的裝飾。
“卿知已經把他的折子打回去了,你的意思呢?”蒼韫桢問道。
卿知又是誰……她的大臣嗎……關雲铮感覺自己的腦袋更暈了。
“讓他來,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些什麼。”章存舒語氣平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