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青面虬髯的龐然大物迎面撲上來，把孟方溪吓得差點摔倒在地上。

“什麼東西？”驚吓過度的孟方溪哆哆嗦嗦地指向鄧冉問道：“這就是谷主秘密養在樹林裡的東西？”

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縱是孟方溪已經有了“谷主在偷偷摸摸搞些邪門玩意”的心理準備，親眼見到時還是忍不住低聲罵了幾句。

“正是。”裴竹月蹲下來安撫鄧冉，對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孟方溪看，孟方溪雙手緊緊地護在胸前。

“救出來的時候，人已經這樣了。公孫邈煉了一大院子的藥人，隻有這一個勉強有些神志。我替他診斷過，這些已經被毒浸透了的身體發膚恐怕很難恢複，但腦子中毒不深，還有救。”

“你還會醫？”孟方溪關注點發生了偏移。

“不才，久病成醫。”裴竹月起身說道，“孟公子若是不信的話，可以自行診斷。”

孟方溪當真上前查探了一番，他翻開鄧冉的眼睑，又在他身上各處摸了一番，硬得像石頭。孟方溪試圖去摸他的脈搏，堅硬的皮膚下面，經脈跳動的觸感很微弱，渾身上下像是隻有一口氣在強吊着。

鄧冉全程都沒有反抗，仿佛知道來人是在救他。

“這就是你說的還有救？”孟方溪直言不諱道，“此人就隻剩半隻腳還在鬼門關外，尋常藥物救不了他。你就是用望月花讓他神志清醒了又如何？讓他看着自己變成這副鬼樣子，生不如死嗎？”

裴竹月默不作聲。

鄧冉似乎聽懂了，原本還有些期冀的眼神變得暗淡，無助地抱着自己的膝蓋。

“這人我認識。”蕭同裳看着鄧冉這個樣子鼻子發酸，好像身體的力氣一下子被抽走了大半，她有些無力地對孟方溪說到，“你之前不是對我說過我在金陵城行俠仗義的故事嗎？其實救了那個村子的人是他，他叫鄧冉，是個令人敬佩的俠客。他能不能接受自己變成這幅樣子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不想自己的身軀被人利用。”

“上次夜探詭林的時候我就想救他，可惜沒能成功，沒想到現在已經變成這樣了。”

孟方溪對于江湖俠客向來是敬佩的，聞言，不由得感歎起世間無常來。他再去看地上那一坨龐大的青色怪物，想要繼續傷感，又不免覺得鄧冉把自己縮成一團的樣子有些滑稽。

“也不盡然”，孟方溪改口道，“望月花的藥效隻能阻止他身體裡殘餘的毒素繼續深入，或許能幫他恢複一部分神志。這剩下的...”他賣了一個關子。

蕭同裳十分配合：“剩下的如何？”

“你們找我可算是找對人了。”孟方溪說到這句話時的表情有些神氣，活像個求偶的公雞，昂着頭展示自己身上的羽毛有多漂亮，“這術業有專攻，我孟家專從閻王手裡搶人。給活人治病我不敢說，論把鬼變成人，我們要是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裴竹月挑了挑眉，抱拳道：“那就有勞孟公子了。”

孟方溪這會才咂摸出不對勁來，“你們倆合起來套我？”

蕭同裳搖頭：“沒有的事，我也是剛知道你還有這本事。”

海口已經誇下，孟方溪的态度較之前認真了許多。幾人進屋之後，孟方溪對鄧冉進行了一番更為細緻的檢查，才發現鄧冉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他身上有好幾處舊傷沒有處理，”孟方溪一針把鄧冉紮暈，把他身上的衣服拔了下來，仔細觀察了一番說到，“不知道該不該說他走運，原本這些傷口繼續這麼放任腐爛下去是會死人的，但現在被藥水泡了這麼幾天，反而沒有太大的問題。醫聖谷不愧是醫聖谷。”

自孟方溪把鄧冉衣服都扒了之後，蕭同裳本着“非禮勿視”的原則，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衣服看。冷不丁地就看見衣服裡面有很多小蟲子的屍體，看上去死了很久的樣子。

裴竹月找來了幾件幹淨的衣物，孟方溪簡單給鄧冉處理完傷口之後就幫他把衣服換上，隻露出上半身。他的眼睛不經意地瞟到蕭同裳正蹲在地上數蟲子，說道，“那原本應該是鄧冉傷口上生出來的蛆蟲，被藥水泡死了，上面可能還帶着屍毒。”

蕭同裳當即惡心地站了起來，後退好幾步。随後看見他們已經給鄧冉穿好了衣服，才走過去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孟方溪說：“拿杯水來。”

蕭同裳在桌上找了一隻茶碗，倒了一杯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