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秦乙剛走,莫為就急匆匆地跑過來,手裡拿來一封書信,“京裡急送來的信件。”
裴竹月倚欄眺望逐漸陰沉的天色,示意莫為将信件拆開:“念。”
“世子親啟:陛下因林文璞之事遷怒,又因五皇子上書尋藥途中遇刺,懷疑是二皇子所為,将二皇子與敬娴貴妃軟禁。敬娴貴妃暈厥,被太醫查出有孕。二十年前的舊事恐再現,望速歸。”
“拿來。”裴竹月伸出手。
莫為雙手将信件遞上去,裴竹月捏住信件,面不改色地将信紙一撕為二,随後捏成球,扔進了池塘裡。池塘裡金紅的鯉魚以為是魚食,争相上來搶食。
裴竹月盯着紙團被魚群拖下水底。
“給秦甲回信。”待到魚群都遊散開,裴竹月才開口,“該給老頭子加藥了。”
莫為愣了一會,但很快就領了命出去。
孟方溪認命地提着藥箱往謝問素的院子裡走,看到迎面跑過來的莫為,眼神都帶着哀怨。
“你過來!”孟方溪指了指。
“我?”莫為指向自己,“孟公子何事?”
“同我去一趟西院。”
“西院?”莫為想了想,立刻搖頭,“不不不不,要去你自己去。”
孟方溪的眼神要殺人:“西院裡的到底是誰?為何你們一個個都如此諱莫如深?”
“孟公子,真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我們世子最讨厭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倒也不是什麼秘密......”莫為往身後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這會兒世子吩咐我有急事。要不這樣,我晚上找個地方細細跟你說?”
孟方溪的神色這才好看了些許,提着藥箱繼續往前走,經過裴竹月時故意大聲埋怨道:“唉,命苦,上趕着給人當家仆。”
裴竹月不理會他,他便氣鼓鼓地快步走了。
直到謝問素給他開門,才正色起來。
屋子裡門窗緊閉,透不進一絲風來,光線也隻有透過窗紗的些許。因着長久無人居住,謝問素隻能從房間裡找出一個燭台。她剛把爺爺安頓下來,點亮燭台,孟方溪就來了。
孟方溪要去開窗。
謝問素連忙制止:“不可!”
孟方溪的手停住,回過頭去,謝問素解釋道:“阿爺的病症不宜見光,今日他受了刺激,這會不能開窗。”
正在孟方溪疑惑間,原本躺在床上的老伯坐了起來,口歪眼斜,身體四肢開始往怪異的方向扭動,朝着燭台的方向掙紮,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這個症狀似曾相識,孟方溪眼睛眯起來。
謝問素見狀立刻從包裹裡拿出一捆麻繩:“快,幫忙!把阿爺捆起來。”
孟方溪回過神來,二人合力将老伯緊緊捆住。謝問素将老伯用被子裹住,讓孟方溪将他壓住,自己又拿了一條手腕粗的麻繩将老伯綁在床上,直到他不能掙脫,她才松下一口氣。
“症狀多久了?”孟方溪問道。
“三年有餘。”
“什麼病因?”
“......”謝問素沉默了。
孟方溪不怎麼耐煩,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幾下,見對面遲遲不肯開口,便站起身來,開始收拾藥箱。
“謝姑娘,我們孟家雖比不上醫聖谷會釣名沽譽,但在外的名聲也有一些,你知道最出名的是哪一句嗎?”
謝問素聽出話裡帶刺,卻不知自己是何時得罪了他,有些呆愣地擡頭。
孟方溪用他慣用的語氣,譏諷道:“不救該死的鬼。”
“你!”謝問素手拍在桌子上,罕見地有些惱火。
孟方溪卻隻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既然能打聽到醫聖谷,為何不順江而下去雲夢澤?難道你沒聽說過醫聖谷的八苦優昙盜自孟氏一族世代守護的後山鬼谷?還是你覺得你僅憑自己的醫術能治好他?”
謝問素啞口無言:“我......”
“還是說,你有什麼不想去雲夢澤的理由?”
“沒有...我隻是......”謝問素平白受了一頓責罵,下意識想為自己辯解,話語脫口而出時,胸中壓抑的委屈卻也壓制不住了。她語無倫次,眼淚從眼眶裡蹦了出來,随即一滴滴變成一片片,似洪水決堤。
就在這時,孟方溪突然抓住謝問素的手腕,在她手臂上施了幾針。
“運行一個小周天,胸中可還覺得滞澀?”孟方溪語氣平靜。
謝問素聞言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氣息果然平順了許多,心口淤堵之感消散了不少。
“多謝公子。”
“不必謝我,”孟方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謝問素原本覺得江湖名号都是一群裙帶之間互相捧臭腳的把戲,動辄封神稱聖,實際上隻有幾個花架子。卻沒想到眼前這個人,一個浪蕩公子做派的遊醫,倒真有幾分本事在身上,态度不由得恭敬了不少。
“孟大夫,”謝問素再大的氣也消了,“還請你幫我阿爺看看。”
孟方溪本是對裴竹月有氣,方才借題發揮撒了一通火,此時也是沒有理由繼續拿喬。他鋪開針袋,思索了一番,挑出了一根細長的銀針,紮進老伯的頭頂。
須臾,老伯掙紮的身體逐漸平靜了下來。
“謝姑娘,”孟方溪收了針,“尊祖父這個病并非不能治,隻是對症之藥過于猛烈,有損壽數。尊祖父年事已高,治與不治你可以慢慢考慮,三日後給我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