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的雲層遮蔽月亮,令Alpha白皙的臉龐陷入陰影,投來的視線如同冰冷的薄刃。
身邊的商随倒是挂着笑,但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身處夢境之中,時绮的思維變得遲緩。
見他說不出話來,商随似乎更不高興,掐了一把他的腰。
“小绮?”
商随的聲音陰恻恻的,滿臉寫着“快給我一個解釋。”
時绮毫無頭緒,索性順應直覺。
身邊這個不用說,即使是樓下少年模樣的商随,似乎也是他熟悉的人。
時绮抓住他:“一起吧。”
商随:“?”
時绮給樓下的Alpha發消息。
[你也接一下他,可以嗎?]
對方很快回複:[不可能,讓他滾。]
怕時绮誤會,Alpha特意補充:[語氣不好不是針對你。]
“哇,這人素質好差。”
商随湊過來看了一眼手機,嫌棄地說:“巧了,我也不想被他碰,我怕自己被傳染。”
“……”
商随語氣輕快:“所以還是我帶你下去吧,公主殿下。”
他說完收緊手臂,将時绮攬進自己懷裡。
窗外的夜風從耳畔吹拂,不等時绮反應過來,對方踏上窗沿,直接從别墅三樓跳下。
即使抱着他,商随落地時聲音極輕,仿佛某種無聲無息、行動矯捷的獸類。
他看向幾步之遙同自己容貌相似的Alpha,十分勉強道:“小绮說要一起過節,隻能跟你湊合湊合了。”
比起商随,Alpha要冷淡許多。
他沒有回應,而是看了時绮一眼:“走吧。”
離開庭院需要翻牆,Alpha稍微遲疑,朝時绮伸出手。
時绮隐隐約約感覺商随正盯着自己,如果他把手搭上去,想必商随能鬧得天翻地覆。
時安和姜禮還在。這兩人要是打起來,今天都别想走了。
時绮果斷道:“我自己來。”
翻牆而已,對他來說算得上家常便飯。
他輕手輕腳翻上去,想到什麼,特意站在牆上看了一眼隔壁。
隕石邊牧縮在樹下瑟瑟發抖,一聲不吭,以往見到人,它都會撒歡似的撲過來。
今天怎麼被吓成這樣。
像看出時绮在想什麼,路上Alpha低聲解釋:“我隻看了它一眼,沒做别的。”
他一邊說,一邊牽住時绮的手:“廟會上人很多,怕你走丢。”
話音剛落,時绮另一隻手就被另一個人握住。商随自然而然地說:“我怕我走丢。”
Alpha忍無可忍:“你有病?你能不能看看自己多大一個?”
商随:“你沒病?你要不回去照照鏡子,嫉妒心都快溢出來了,沒看見狗都被你吓得不輕?”
時绮被夾在中間,左右兩個人隔着他相互對視,兩雙狐狸似的眼睛流露出騰騰殺氣,像恨不得把另一個自己幹掉。
時绮一瞬間想說要不你倆手牽手算了,挺配的。
“所以,”時绮忽然問,“我是在夢裡嗎?”
沒有人回答。
時绮自顧自道:“我為什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
“你猜猜看,”商随玩笑似的說,“可能因為夢裡也很想我吧。”
“……”Alpha嗤聲,“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一路吵吵鬧鬧到了廟會,遠處的湖岸漂浮着千萬盞花燈,連綿而成的光輝此起彼伏,仿佛一條條鱗片閃閃的遊龍。
千百年來,祁江人在花燈上寫下心願,待一盞盞花燈順湖面飄遠,象征願望抵達神明的耳畔。
“對了,你是怎麼溜出來的?”時绮還記得Alpha家裡有三個看守,“是用了我教你的辦法?”
他先前觀察過他們,三名看守有各自的習慣,會在不同時間溜号。
Alpha遲疑片刻:“嗯,很管用。”
商随卻在旁邊莫名其笑了一聲。
聽見自己幫到了他,時绮微微彎起眼:“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被關在那兒?”
Alpha沒有回答,而是提議:“去放花燈?”
時绮點點頭。
他們買了兩盞方形燈,老闆是個年輕女孩。見他們三個人一直手拉手,其中兩個容貌極為相似,笑着問了一句:“是和哥哥們出來玩兒嗎?感情真好。”
她邊說邊看向中間的時绮。
與另外兩個的Alpha不同,他的容貌和氣質格外幹淨。水汪汪的眼睛微微上挑,比一盞盞璀璨妍麗的花燈還引人矚目。
時绮正要說話。
“不是呢,是和我男朋友。”商随幽幽地說,“旁邊那個是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陰暗逼。”
男朋友?
被商随話裡的某個關鍵詞觸動,Alpha看向時绮。
真要說來,時绮現在的年紀比他大一點,但Omega整體相較于Alpha更為纖細,個子也矮一些,即使是少年時的商随,也能很輕易抱起他。
Alpha握緊時绮的手,又看向未來的自己,對老闆說:“他腦子不太正常,不好意思。”
老闆猶豫地說:“但你們不是長得一樣……?”
兩人十分有默契地對視一眼,雙雙作嘔。
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都緊緊抓住時绮的手,像是死都不願分開。
場面越發詭異,老闆終于忍不住,看向被争奪的對象:“那個,你需要幫助嗎?”
她湊近時绮小聲說:“千燈節的巡邏隊就在旁邊!可以幫忙報警!”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都看向他們。
“你們,”時绮語氣不善,“鬧夠了沒?”
左右兩方拉扯的力道同時停下,而後松開。
兩張相差無幾的臉同時看向他,一前一後道:
“我錯了。”
“對不起。”
或許因為本質上是一個人,他們的神情格外相似,都微微垂着眼,看起來十分乖巧。
如果忽略他倆還在偷偷互瞪的話。
“……”時绮沒有辦法:“我去寫花燈。”
他走前特意道:“不要吵架。”
時绮走到附近的長桌上,拿起筆,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願望。
他能感覺到提筆時的心情格外認真,卻看不見自己寫了什麼、許下什麼樣的心願。
夢裡他的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一切猶如霧裡看花,并不完全以他的意志為導向,仿佛既定的命運。
“寫好了嗎?”
商随和Alpha過來找他。
或許是因為剛才鬧那一出,兩人沒再吵起來。商随手裡空空如也,隻有Alpha提了一盞花燈,看樣子也寫了什麼。
他們來到湖邊,放燈時Alpha蹲下來,時绮不知不覺看向他。
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Alpha側眸看他,與成年後不同,他的容貌不像商随那麼盛氣淩人,顯得更為内斂冷淡。
商随忽然問:“他這張讨厭的臉,你醒來後會記得嗎?”
奇怪。
就算他和商随非常熟悉,但他從沒見過對方十七八歲的模樣、也沒看過照片,為什麼夢裡的形象會如此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