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你的好了。”
夏風生從商販手裡接過煎餅果子,“謝謝。”
晚上沒怎麼吃東西,煎餅果子拿到手慢條斯理咬了一口。
嗯,燙嘴。
夏風生拿出手機調理。
餘額:9.64。
嗯,不燙了。
商販的小吃車旁有煙火氣,站着暖和,夏風生沒有走動,他立在那裡,整個人五官立體的像雕塑,個子高有氣質,把身邊的小車吃都趁的高端起來。
“小夥子,不是本地人吧。”
夏風生跟人閑聊,“不是,深市的。”
京市和深市一個在南邊,一個在北邊。
“那麼遠,回家很麻煩吧。”
“還行。”夏風生不怎麼回家,高考後他再沒回過家,所以沒這方面的煩惱。
商販笑着清洗油鍋,“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大,大學畢業出國了,在那邊找了工作定居下來,還結了婚,不過經濟不好,掙的不多。”
每次看見和兒子年齡相當的孩子,就像看到了他兒子的身影一樣。
聽到後幾個字,夏風生目光看向小吃車貼着的二維碼。
剛才付款時,收款方頭像是一張兩位年輕抱着一條狗的照片。
夏風生将嘴裡的東西嚼幹淨跟人說話,“他多久回來一次?”
商販擺擺手,“不回來了,已經好幾年沒見過了。”
每次想了視頻通通話。
夏風生聲音冷飕飕的,“不給他錢,他到時候自然會巴巴回來。”
任誰聽這話都覺得冷血沒人情味。
商販倒沒生氣,隻是說舍不得。
“自己的孩子哪能說不給就不給。”不是沒氣過不回來看他們,到底是從小養到大的孩子,做不到看着他過苦日子,無奈心酸聽他叫一聲爸媽,氣也就散了。
“他過的好點比什麼都強。”
沒一會,商販的老婆也過來了,剛剛應該是食材不夠,她回去取了些,回來的時候沒說話,而是跟大叔比劃着手語。
她是個聾啞人,不會說話也聽不見。
這條街淩晨三點會出現大批市場工人,夫妻倆每天在這擺攤賣吃食能賺些錢。
半夜出攤的父母,聾啞殘疾的母親。
夏風生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幕。
仿佛回到了高中三年的每個傍晚。
學校路邊到點會出現一個賣雞蛋餅的小吃車,一個三塊錢,同樣不會說話的商販是個六十歲的老奶奶。
記憶和眼前重疊。
商販笑着給老婆比劃,邊比劃邊說,“你看這小夥子長得多帶勁,又高又帥的像演員。”
阿姨探頭看,臉上笑容燦爛,給夏風生比劃手勢。
商販大叔怕夏風生不明白看不懂手語,解釋說,“小麗誇你一表人才。”
夏風生看着兩人的笑臉,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笑得出來,被情感裹挾的壓榨品,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非良心莫屬。
人總是把虛無飄渺沒有實際利益的東西當作高尚的品德,老實本分的人遵守,覺得自己對得起天對得起地,沒有白活。
夏風生隻覺得愚蠢。
商販的兒子幾年不曾回來看一眼,卻如此任勞任怨,就因為那塊廢肉是兩人養出來的便不斷滋補,壓榨自己最後的利用價值。
夏風生沉默的看着兩人,最後擡起手比劃了謝謝的手勢。
阿姨眼中的驚喜溢于言表,她很少碰到會手語的人,身邊會的隻有他的丈夫,激動開心的用手指在空中劃動,“你會手語?”
夏風生一手身出食指,其餘四指彎曲,“一點。”
臨走時夏風生又對着阿姨比劃了許多手勢。
過于複雜加上比的太快,商販大叔忙着幹活沒來及的看清。
夏風生離開,阿姨明顯愣住了,臉上慢慢有了迷茫和不知所措。
“小麗,你怎麼了?”大叔看着老婆的表情着急。
阿姨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回神。
白皙的手指仿佛還在眼前,他的笑容像噩夢開始的預兆,猩紅明豔。
“您知道助聽器多少錢嗎?”
他優雅的敲敲手腕,“和您兒子手腕上戴着的表一個價錢。”
他環抱身體,“他抱着的狗帶的項圈牌子最便宜要五千塊。”
最後指尖指向了小麗自己, “您兒子會手語嗎?”
.
夏風生在各個銀行卡軟件翻找,翻出十一塊錢,足夠他蹬車回到學校。
回到宿舍氣喘籲籲。
何強瞧着他精疲力竭的模樣,“生兒,我在你身上看見了小黃的身影。”
夏風生:……
小黃是學校的流浪狗。
不過因為有學生的投喂資助,在寸土寸金的京大住上了小别墅。
累成小黃的夏風生拿着換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錢包虧空,他得想辦法賺錢才行。
深夜躺在床上翻着通訊錄,裡面能說得上話的人物有一些,然而沒有利益又有誰願意用他。
有頭有臉的不會選擇他,比他更保險的人比比皆是。
登登——
手機彈出消息。
“小生,睡了嗎?”
是同門被楊利萬扣了兩年沒有畢業的師哥,秦不鳴。
兩人有許多相似之處,比如都是楊利萬手中的傀儡。
今天的秦不鳴,就是日後的自己。
和兩年前對比,秦不鳴肉眼可見的消瘦,像沒有靈魂的空殼,隻剩一副骨架,行屍走肉的活着,前途渺茫。
他剛入學時,秦不鳴帶過他,那時二十四歲的秦不鳴意氣風發,和現在判若兩人。
秦不鳴沒家庭背景,楊利萬不放人,他這輩子翻不了身,囚徒一樣在楊利萬手下幹到沒有任何利用價值那天。
那時候放他走,大好年華逝去,他還剩什麼呢。
楊利萬攥住他的原因更是可笑,他太優秀了,上位者忌憚他的才華,牢牢握在手心裡為自己所用。
“還沒。”夏風生回。
秦不鳴:“你現在恢複記憶了嗎?”
夏風生回複的和上一句一樣,“還沒。”
秦不鳴看到消息有些猶豫,可最後還是把消息發了出去。
“你要不要和師兄一起幹。”
“什麼意思?”
“接項目談合同,自己掙錢。”
“師兄的意思是創業?”
他們自己單幹無疑死路一條,楊利萬不可能同意,知道了有他們好果子吃。
“我現在沒有記憶什麼都不會。”
“沒關系,夏風生你一直很聰明,我的印象裡沒有你做不好的事。”
他印象裡的夏風生處理任何事情遊刃有餘,處變不驚,有讓事件起死回生的能力。
夏風生是下一個他,他是上一個夏風生。
哪怕現在夏風生失憶能力全無,他也願意教,他不覺得是負擔。
秦不鳴手指顫抖的打着字,“你願意跟師兄嗎?”
這是他人生中最用力的為自己活一次。
夏風生臉上露出了嘲笑,笑秦不鳴不自量力,企圖想要螳臂擋車。
他修長的手指點了幾下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