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
“……?”
手裡的水杯被輕輕抽走,向導很溫柔地抱住他。
“沒事的,克雷。”伊芙琳輕拍他的後背。
克雷放松下來,輕蹭兩下,然後完全依靠在她懷裡。
“嗯。”
也許是身體的警覺,克雷在晚上沒法安心休息。光怪陸離的夢讓他難受,睡上一會兒就要在雜亂無章的夢境的逼迫下醒來一次,卻又因為精神的混沌無法完全清醒,隻有忍耐着在掠過腦海的扭曲的記憶碎片中浮浮沉沉。
但身邊總有一個人擁抱他、輕拍他、輕輕呢喃,克雷在半夢半醒中聽不清她說了什麼,隻是從她的聲音、味道和懷抱裡尋求安穩。
第二天早上,克雷是在向導幫他測溫的聲音裡醒的。沒有退燒,但是感覺好些了,可能是身體暫時适應了這種熱度。他輕蹭向導放在額頭的手,涼涼的,好舒服。
伊芙琳用雙手去貼他的臉頰,放任他難得坦誠的撒嬌。但是她在擔心。
退燒藥對克雷效果不好,這是在很多哨兵身上都發生的情況,針對于此,臨時住所裡還配備了退燒針。但是……伊芙琳知道注射在克雷的記憶裡意味着什麼,決定再觀察一下情況。
明明白天還能平穩地小睡一會兒,但是一到夜晚,磨人的噩夢如期而至。
被逼迫到極限,被折磨到崩潰,又被注射藥劑強行壓制,連昏死過去都是奢望。
克雷不知道第幾次被驚醒,顫抖着大口喘息,眼角是無法控制的淚水。
他立刻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然後是溫柔的輕拍和呢喃,“沒事,克雷,你在生病呢。”
這樣他就能慢慢平靜下來。
但是愧意開始一點點浸沒他。每一次,每一次從噩夢中醒來都能得到安慰,他的向導根本沒法好好休息。
伊芙琳知道他因為這個過于糟糕的噩夢暫時不想睡,幹脆起來用毛巾沾了溫水幫他擦拭全身。從生病起熱度就一直沒有退,她有點擔心。
“伊芙琳……我可以的……注射……”
克雷在輕柔的擦拭裡小聲說。他知道後續治療手段,也知道向導的溫柔的顧慮。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他想。他不願意他的向導再為他這麼辛苦了。
伊芙琳捏他的臉頰,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小狼狗在想什麼。
“沒在對你心軟,明天再不退燒你就跑不掉了。”
小狼狗乖乖在她懷裡嗯了一聲,一點沒有鬧别扭的意思,她隻好又去輕揉剛剛捏過的地方。
伊芙琳确實沒在心軟,用退燒藥後觀察兩天是合适的。她隻是心疼。
克雷确實沒能逃過。高燒不退,身體明顯疲憊發軟,精神狀态也在變差,不能再等了。
伊芙琳知道他在害怕,趴在她懷裡輕輕顫抖。腰臀部裸露的皮膚讓他不安,即使是溫柔的摩挲也無法安撫。但哨兵沉默地按耐着自己,隻是偷偷攥住向導的衣角。
消毒,恐懼随着涼意升騰。
然後是紮針,他狠狠顫抖了一下。
太像了,這和他經曆過無數次的太像了。注射,然後是折磨,被死死禁锢無法逃脫。藥物封閉住其餘的感官,隻有觸覺在煎熬,精神圖景被人造向導素強行粘合起來,連徹底崩潰昏死過去也做不到,隻有無助和絕望,隻有承受。不要了……别再繼續了……
“嗚!!”
藥水緩緩推動,難忍的脹痛混合着黑色的夢魇一齊磋磨哨兵敏感的神經。他死咬着嘴唇,攥緊雙手,渾身顫抖着忍耐,緊閉的雙眼卻不受控制地滾落淚水。
伊芙琳知道他未說出口的煎熬。她用盡可能柔和的速度給藥,輕揉哨兵的頭和後背,或者輕輕摩挲腰臀處敏感的皮膚,幫他緩解疼痛。
“克雷,你知道這是退燒針對嗎?再堅持一下好嗎?”
伊芙琳輕聲哄他,讓他不至于完全落入噩夢中去。
克雷帶着哭腔輕輕回應她,忍不住在她的懷裡小聲啜泣。真的很疼,他克制着身體本能的抗拒,努力在疼痛和陰影裡放松自己。無數次被疼痛刺激到緊繃,又重新強迫自己放松着去承受。
結束時他還是哭紅了眼,破罐子破摔似的埋在向導的懷裡不願起來,仿佛剛剛死死咬牙忍耐的人不是他一樣。
伊芙琳相當縱容他,幫他止血,摟着他輕拍,又耐心輕揉他還在隐隐發痛的腰臀,然後親吻他,安撫他。
熱度慢慢退去,克雷開始在藥物的作用下昏昏欲睡。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并不好,因為和他所恐懼的記憶有太多重合了,但是熟悉的安撫讓他放下心來。
已經沒關系了,醒來後她還會在自己身邊。
哨兵在向導的懷抱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