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見一身白鶴墨衫,清俊倜傥不輸當年。
清見身後,姜泠尤等一行人皆捧着朝笏進來了,不止是文臣,門口亦圍上了許多精甲侍衛。在他們所有人之後,一位年約四旬的錦衣女子強忍着怒火緩步而來,被衆人尊稱為“王後娘娘”。
她便是齊祎、元良的母親,老樓象王的結發妻子蘇後。
蘇後的弟弟南輔将軍,手握着樓象的另一半兵權,原是忠心耿耿、聽老樓象王指揮輔佐問絕的人之一。放眼望去,他也在清見之列中。
這下可好玩了。
問絕一見蘇後,明顯多了幾分懼色,待到她上前時幾乎已迫得他快要從席上躺下去了。
“王後……”他喉結一動,盯着蘇後的一舉一動,“王後此來可有什麼事麼?”
蘇後并不多說話,與身旁的侍從遞了個眼色,侍從便持了一令牌上前去“啪”的給了問絕一個耳光,問絕還沒反應過來,令牌再度劈頭蓋臉而下,左右臉皆挨了打。
“你這畜生東西,打你我都嫌髒了手。”蘇後遏制着怒氣開了口,然說這話時隐隐可見她在顫抖,可見仍在盛怒之中。
兩個耳光又如何能夠解心頭之恨?
她到今日方知當年齊祎離宮真相,原是問絕這畜生強行污了她清白,使她有了身孕。
她當成心肝寶貝疼的女兒,她日夜呵護的女兒,她捧在手心裡的女兒,居然因他受如此折辱!
且齊祎回宮以來,為保全王室顔面,保全父親顔面,對此一字不提、一滴淚不落,忍着惡心與這畜生朝夕相處兩年之餘,便宜這畜生多活了三年之久!
可恨,可惡!
她今日就想把問絕千刀萬剮。
“姜泠尤,你是陛下親封的佐政大臣之一,陛下如今在病中無力處置這逆子,本宮也不願此事擾了他修養病情。”
蘇後看向姜泠尤,不看問絕的臉,她的語氣便平靜了許多,“此逆子德行敗壞,斷斷不可再做樓象世子,你們看着辦吧!”
“蘇大人?”姜泠尤征求意見似的,瞧向清見。
須葉暗道清見速度倒快,不到一個時辰便幾乎集齊了樓象所有佐政大臣來廢掉問絕的世子之位,隻是還不知蘇後震怒緣故,覺得甚是奇怪。
再看問絕,被令牌打腫的臉上挂着一絲明晃晃的笑意。他站起身來,大聲嚷道:
“你們母女兩個臭娘們兒,和這一幫狗奴才能決定什麼?本宮要見父王!本宮是父王親封的世子,你們難道還能廢了老子不成?”
“别吵。”須葉用匕首壓住問絕的脖子,把躁動的他按回去坐好,“好好聽人說話。”
被匕首一吓,問絕即刻安靜地坐回了原處,眼珠子盯着刀刃不敢妄動。這匕首是他放在枕下防身用的,他方才本以為自己還有連澈撐腰,這下子一瞬間全都沒戲唱了。
“諸位大人,在下是外臣,實在不宜幹涉樓象内政。”清見一拱手,與衆人道,“所以諸位請便吧。”
說完他給幾位佐政大臣讓了道。
淦,你日夜兼程趕過來不就是為了幹涉樓象内政嗎?
“這是自然。”大家也不再謙讓,隻紛紛集合起來,由一人牽頭道,“諸位同僚在此做個見證,我等數人皆是陛下欽點的佐政大臣,陛下病笃,國家大事懸而不決,有責任站出來規整秩序。今日見世子問絕德行有虧,所犯罪狀共一十七條,皆由禦史台公示……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等不忍使天下百姓寒心,故共商廢黜世子。陛下子嗣不多,最年長者,是賢能、聰穎的少主元良,其人又是王後幼子,血統純正,我等商議之下,決定另擁少主元良為世子。……”
衆人議完,命人拿回世子的衣冠禮服與金印,把衣服從問絕身上扒了下來。
問絕被大臣、将軍聯名廢黜,本該即刻遷出東宮,卻索性躺在地上不肯起來了。口中不斷吐露出一些污言穢語,把齊祎、元良與蘇後皆罵了個遍。
“是你們這幫狗東西欠我爹的!”他翻來覆去地說,“若不是我爹征戰沙場,你們這幫狗東西能有今日的榮華富貴麼?!”
衆人拿他沒有辦法,蘇後得了金印遣人送去給了元良,亦顧及着樓象王顔面,不能将問絕怎麼樣。
待衆臣子都散了,她方放下王後的身份,走到問絕身邊揪起他的發髻狠狠說道:“小畜生,記住了,你一定死在陛下前面。”
說完她松了手,讓他的腦袋“咚”的一聲重重磕在了地上。
須葉暗示了清見,清見暗示了蘇後的侍從,侍從看了看蘇後,方才會了意将她攙扶了出去。她出門時,氣得腳下幾乎已然有些踉跄,卻仍是挺直了背脊離開了。
蓦的,屋内便隻剩下了罵罵咧咧的問絕,與默不作聲的清見、須葉三人。
須葉嫌問絕太吵,給他喂了一把迷魂散。
“這是怎麼一回事?”忍了片刻,她還是問了,“王後不是都聽樓象王的麼,怎麼也突然轉了性子,要廢掉問絕?”
她還不知道齊祎一事的原委。清見猶疑着要不要告訴她,猶疑罷了,先從她手裡拿走了匕首,方與她解釋道:“問絕是……呃,他是思齊的生父。”
清見剛說罷這話,隻見須葉的神色已然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