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被吓哭一片,不過哭聲中偶爾能聽見兩聲失控的笑。
“誰幹的?是誰幹的?!”無法克制住憤怒的蕭廷,正在宮殿外沖着宮人們大喊大叫。
他随便抓了一個宮人指認罪魁禍首,然而卻吓得對方渾身發抖、不敢說話,索性癱軟在了地上。他又怒罵了幾句,想讓人把這群不力的宮人拖下去杖責。
“是本宮幹的。”殿門一開,齊祎提着一坨血肉模糊的東西走了出來,手裡還抓着一把匕首。
她話音冷淡,并不介意面前這幫人的情緒如何,說罷之後将東西扔去了蕭廷懷裡,“你喜歡就留着吧。”
待蕭廷看清了這玩意兒,吓得連退了幾步差點絆倒。
齊祎略帶厭惡地擦淨了手,用冰冷的目光掃了衆人一眼,把匕首交給了身旁的侍從。這匕首是須葉當時從問絕枕下順出來的,怕宮中出現大亂,所以給她防身用了。
“公主……”此事确實搞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侍從亦吓得手掌發抖。
齊祎看見了站在遠處的清見,與衆人道:“本宮當年受問絕所辱,礙于顔面,悲憤交加逃離出宮,多虧得到一對夫婦相助方能夠苟活至今。問絕德行有失,若由他接管樓象,必當置百姓于水火之中,所以此事本宮親自做了,你們可還有什麼疑問?”
衆人不敢言語。
“很好。”她微颔首,“那就這樣吧,告訴太醫們不必忙活了。”
切都切了,确實也不必再忙活什麼了。
她話音剛落,隻見陳獻引了百官牽頭而上,一齊向她叩拜:
“請公主不忘父兄之責,接管樓象政事、憐愛樓象百姓!”
這是要擁她做樓象王的意思麼?齊祎瞧向清見,便知是他鼓動陳獻等人,似是要把她當做參政的提線木偶。她遙遙見得清見安靜一笑,沒有多話,不知有什麼考量。
這樣也好,反正來日方長,誰操縱誰還說不一定。齊祎正欲應答,又發現百裡竟生踉踉跄跄地從殿内出來,大概已然看見過問絕的慘狀了。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
他出來之後見到愛徒蕭廷捧着肉塊坐在一邊、包括姜、陳、蘇在内的佐政大臣皆朝着齊祎參拜,不由氣得滿面赤紅,甚至拔劍四顧,看了半天卻不知要斬誰。
“你們都瘋了?”百裡竟生持劍指着齊祎,問衆人道,“她如何能做樓象王?!”
“這是樓象的内政,請百裡大人不要多管閑事。”這時,連澈、蘇文中怕他傷及齊祎,亦帶兵上前,讓人團團護住了齊祎,“若是百裡大人手裡的劍傷及了公主,樓象臣民必與大人結下重仇。”
兵卒已逼到跟前,便是木已成舟了。百裡竟生餘下的門生們見狀,一邊盡力維持顔面,一邊把滿腹怒火的老頭扶了下去。
于是樓象新王在衆臣的擁戴之下順利繼位。
說實話,這發展亦不在清見的謀劃範圍之内。他原本隻是打算說服陳獻與姜泠尤合作,不想齊祎竟主動出手,于是順水推舟,說服老陳帶人擁立齊祎。
齊祎做了樓象王,萬事都可解決。即便是有人惦念着拿捏她,也還有蘇文中與蘇後在側,計較不虧。
隻是齊祎與他提了一個要求。
“我想見見思齊。”她說。
“不行。”
清見根本不曾考慮,直接否決了這個要求。他從前常與須葉玩笑說思齊是樓象人質,爾今真正牽涉思齊,卻絕不可讓步。
若真讓她與思齊見面,等于陷思齊于危機之中,讓她牽扯進兩國紛争裡;等于告知思齊,她并非清見、須葉親生,而是被人抛棄的孩子;等于給了齊祎接走思齊的默許,讓思齊再被抛棄一次,而這也是清見最不情願的。
他道罷,用手巾掩面悶咳了幾聲,便要急着離開。
齊祎站在他背後,眉間寒意忽起,沉聲道:“那你方才所提一切都免談。梁王、茂王,或是其他皇子,本宮可以随意挑一個喜歡的來協助。”
“随便。我也與你陳述完了利害,是否為樓象考慮長遠,選擇在你。”清見亦冷道。
他料定齊祎已然被他說服,隻是讨價還價罷了。
見齊祎久無後話,清見決意不再停留,然他剛剛向前行了幾步,就因心口絞痛而敗下陣來。他弓下身子,感覺無論如何用力呼吸也撐不開肺腑,耳邊亦很快嗡嗡作響,四肢木僵,從心口到後背、手腕到腳踝,渾身經脈皆收緊鈍痛非常。
爾後,他聽見了丸藥清脆的聲音。
他已然跪倒在地,齊祎緩步來到他身側時,一路搖晃着手裡的丹參丸。
“差點忘了,你的藥還在本宮這。”齊祎在他耳邊歎道,“多暮被人困在了九木城,本宮遣人去及時接到了他。看你這麼痛苦……想來現下急需這個吧?”
“……”清見閉上雙目,假裝聽不見,“……我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