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女聽了,久久回不過神來。
須葉見她如此,又補充道:“願不願成就他一世英名,全在你一念之間了。”
“我得離他多遠才行?”
“很遠。”
“比如……?”
“至少得巽州那麼遠,風水才不緻相克。”
濛女癡呆了。
緩了好些日子,她才勉強接受了這個結果。那該如何呢?她是逃走之奴,原在繡花台住着也是因為須葉相助的緣故,她不想再回去做他人的婢女。
“你便自己選吧。要走要留,我都不管了。”須葉與她道。
那時剛剛得了秘傳,說是樓象即将有大事發生,茂王遣人來尋傳說中的不曉夫人與清見一道去往樓象打探實情。此行茂王會給通行令牌,正是一個不費周章秘密出城的大好機會。
濛女黯然道:“你那日說的話都是真的?”
“一字不假。”
她說罷,濛女深吸了一口氣,片刻後又都吐了出來。
素來不知君,素來不逢君。甯兮閣張皇中的一眼,此後悄悄注視時熱切的每一眼,都作回憶也罷。
“那我走。”
她走,她願意走。
賣鳥那日,須葉架不住她的央求,同意叫她去了。她見他提着一隻活蹦亂跳的喜鵲笑得風流倜傥。像是很喜歡。
喜歡就好,那鳥是她親手捉的。雖壓根不值一文卻還是賣出了八十金的天價,須葉說,這錢給她以後在樓象零用。
他還真是傻得可愛。
就要走了,濛女又回過頭去。她方一回頭,便見茂王正好也擡起頭來看向她,與那日在甯兮閣時的神色近乎一模一樣,有幾分憨厚、也有幾分疑惑。“不曉夫人。”他喚了一聲。
“怎麼了?”濛女腳步稍緩,心下微動。
然她此刻面紗之下,一張雪白的臉已有些微紅。她真想一頭埋進這玄色的面紗之中,生怕計劃因自己功虧一篑。
“小王忘了問夫人,這青鳥是從何而來?喜歡吃些什麼、該如何喂食?”茂王笑得憨直,“夫人若是得空,回來以後可以來教一教小王。”
原來沒認出她來啊。濛女暗笑,想也不太可能吧。
“好,那等我回來再告訴殿下吧。”濛女應了一聲,終于最後瞧了這一眼,滿足非常。
她并不知自己這一走,前世悲慘的故事便盡都消了。
待須葉辦完了事回九木城别館時,已近深夜。她孤身一人回來,眉目間似乎有些焦慮,見濛女還在此處不由奇怪道:“你怎麼還沒走?”
“等着你回來呗。”濛女笑道,“齊祎公主貌似已經派人把多暮帶走了,他也已經取到藥了,蘇清見估計沒多大事。”
須葉颔首:“我知道。”
“取到結玉令了嗎?”濛女替她惦記了一下雇主的任務。
須葉把袖中的白櫻錦囊拿了出來,微微一抖,讓她聽見了裡面結玉令清脆的“叮叮”聲。
濛女将之接過去看了一眼,覺得這玩意兒平平無奇,不知雇主要塊破玉有何用處。她幸災樂禍道:“不知蘇清見知道了會如何?”
見須葉不言,她又問:“你那日便知結玉令裝在錦囊裡,怎麼那日不取?非要陪他一路到了樓象才取?”
那日在繡花台撿到錦囊時她便可以得到裡面的結玉令,何以等到今日?
她一題不答,濛女便又生出一題:“欸,還有件事我有些好奇:你能看見你與蘇清見的未來如何麼?”
“我早看過了。”須葉答完,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白櫻錦囊之上。
“如何?”
“不太妙,不過……”須葉頗有深意地一笑,“與你一樣,我們正在想法子改。”
木門開啟,一襲幽香攏進屋中,吹得濛女有點懵。
“有想過以後做什麼嗎?”須葉問。
“想過。”濛女認真颔首,終于,臉上有了一絲對未來的期許。那種希望是她前所未有的、朦朦胧胧的,甚至于漸漸超乎了她對茂王的牽念。
幼年時,她希望離他近些,及笄之後做他的夫人。
家破時,她希望父母能夠活下來,哥哥姐姐不要被侍衛殺死。
做奴婢時,她希望主人給夠一頓飽餐,再苟活一日,未來就有力氣逃得更遠。
現下她身帶一堆沉重的金子,有了一輛馬車,即将繼續往北邊去。她不曉得自己能走多遠,總之待尋到了好地方,便會購置一座自己的宅子,在那兒安渡餘生。
這樣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