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姑娘,孟姑娘~”
“誰?”
“哎喲,是繡花台的花魁孟姑娘啊!你快看,坐在闌幹上的那一位就是她!”
清見擡首望去,果真見到了坐在雕木闌幹上的須葉。她濃妝淡抹,一襲輕紗,正在樓上用短笛輕吹《花朝賦》。
她玉勝墜在眉心,長發绾于頸後,描眉如遠山飛鴻輕淡入鬓,稍一閉目明豔動人,這妝容喚作無思君,傳說是前朝後宮失寵的棄婦所創。
“孟姑娘,他們說你與蘇清見曾有夫妻之實,可是真的?”
“是真的。”她朱唇微動,說得面無表情。
那人又問:“還有人說,你消失的這段日子,其實一直在蘇清見那兒,可是真的?”
“确是如此。”
另一人又接着問:“那姑娘為何又回來了?”
須葉這回倒是笑了一笑,從身旁的小案上取了繡球來,放于手心觀賞了片刻。“沒什麼,玩膩了。”
“玩膩了?”
“試問普天之下,又有哪個地方比繡花台更好玩呢?”
須葉說着翻身自闌幹一躍,手執紅綢,足踏木梯旁的扶手,輕盈落于繡花台内的鼓台之上。
此刻,清見沿着分割内外廳堂的鵝黃絹紗幕行走,目光一直不離她左右。
衆人之間,又有一公子整衣上前,與須葉笑道:“孟姑娘若是覺得姓蘇的不好,不如與小生試試?”
“哦?你又是誰?”須葉眉目含笑,問道,“敢問公子官高幾等、可有名銜、在裡京有幾座宅子?”
那公子支吾片刻,便說不出話來了。
“不才連某,在樓象做過幾年小官,得過一個世襲的虛銜,在裡京雖無宅院,在樓象卻有一衆精兵,努力一些可為姑娘奪下數座城池。不知這……夠不夠呢?”
不知何時出現的連澈,錦袍加身,自微光之處緩緩而來,“不曉夫人,好久不見。”
“……不曉夫人?”
這名号一出,台下觀衆裡的官吏癡呆了大半。
清見更是聽得驚詫,連澈這小子想幹什麼?
“連某人與陛下請願,想要求娶不曉夫人,陛下仁慈寬厚,已然同意了。”
連澈說着,讓自己身後的宮人上前宣旨。
他身後一行宮女、一行傳令的宦臣,皆會意而上與須葉道:“我等傳陛下口谕,請孟姑娘接旨!”
“你要娶的既是不曉夫人,與我有何關系?”須葉卻隻是輕笑一聲,并不肯下跪接旨,“皇恩浩蕩,大人不要宣錯了旨、找錯了人。”
她不肯接旨,傳旨的宮人面目陰沉地念道:“夫人若敢抗旨,便是欺君犯上之罪。”
“犯上之罪,呵。”
須葉自台上走了下來,到了連澈面前,略帶幾分輕蔑地說道,“說得真是輕松。随意扣人一個罪名,便可以指鹿為馬了?你們今日若是真的可以證實我是不曉,我再接下這旨也不遲,否則說再多也沒用。”
“沈玉舍。”連澈側首,引了身後賊眉鼠眼的男人出來,“你來講吧。”
“好。”沈玉舍颔首示意,現身之後略瞧了須葉一眼,與宮人道,“在下可以作證,孟須葉确是不曉夫人。”
他道罷了這一句,席中官吏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而作孽之人并不是孟須葉。她做不曉夫人之前便已是蘇清見的夫人,二人情深切切,而不曉所除之人多是蘇大人的政敵……”沈玉舍接着說道,“我想,此事大家稍想便可知緣由吧?”
“什麼意思?”
沈玉舍道:“那蘇清見病弱無能,竟要靠他夫人替他在朝中肅清政敵,你們難道不覺得好笑?”
“他自然好笑。”連澈自覺扯得太遠,自這兒接了下去,“不過不曉夫人卻是更加好笑。”他瞥了一眼須葉的神色,說得愈發興起,“現下人證已到,卻還是抵賴不從,以為這樣便可以抗旨了麼。”
“我不敢抗旨。你想做什麼做便是了。”
須葉話音淡淡,平靜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