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葉瞧了他一眼,心知計策已生效了。
“諸位聽蕭大人說了這麼久,可否也聽我說上兩句?”須葉若無其事地擡起頭來,“這個男人我的确在繡花台見過,但我們從不相識,我隻認識他的姐姐,因為她曾也是繡花台的花魁。”
須葉看向阿叙,“我不知為何他會冤枉我。但聽他姐姐說起,他自幼是個純良的孩子,不喜歡說謊,且他與姐姐相依為命多年,想來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會懸崖勒馬,改邪歸正。”
她暗示阿叙茂王手上還有九九,若是魚死網破,必将報應在她身上。
隻見阿叙的手指顫抖不已,仿佛仍在不斷掙紮。須葉看向伶娘,“沈玉舍說他讓你與我牽線,是真的嗎?”
“确是。”伶娘颔首。
“伶娘,這其中有些誤會,你可否再詳細講一講那日的情形?”須葉道。
沈玉舍挑眉一笑,恨不得全替伶娘說了。
“那日沈大人來找我,說想和孟氏說說話。”伶娘頗大方地笑了,講道,“繡花台這樣的人有許多,所以妾身并沒有覺得奇怪,便帶沈大人去了。”
此時此刻,伶娘的講述已開始偏離事實,大抵沈玉舍也覺出有些不對勁,從旁道:“你在說什麼?不是你……”
“玉佩倒确實有一個,不瞞諸位,此刻就在妾身這兒。”伶娘自袖中拿出了玉佩,“但這不是他給孟氏的定金,而是屈一、屈二兄弟倆留在我這兒的酒錢。”
“你放屁!”沈玉舍即刻打斷了她,“栽贓陷害也得有個理,這枚玉佩日日挂在我身上,屈一屈二一個月前就死了,怎麼可能是他們留給你的酒錢!”
他說完這話,須葉蓦然放松地笑了。
他終于說漏了。
須葉讓多暮取來畫像,展開問:“伶娘,你說的屈一屈二,可是這兩位?”
“确是。”
見過畫像之後,蕭廷亦是語噎喉中,良久憋不出半個字來。須葉問:“清見,這可是在樓象跟蹤你的那兩個刺客?”
啧,屬實厲害。
“的确是他們二人。”清見已然明白她的意思,随即配合她道,“沈大人實在是大功一件。此案調查至今,都沒有人知曉他們的身份,多虧沈大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也算了結一個無頭案了。”
正當沈玉舍頭頂冒汗,百口莫辯的時候,歸今大搖大擺地自殿外進了來:“聽說有人要審我,二位殿下,怎麼了?”
“苑大人,你那日輸給我們……是不是因為辯辭被人盜走?”蕭廷趕緊轉移衆人視線,對他道,“你想好了再回答,若真是如此,有重新開辯的機會!”
他算到了歸今的勝負欲,給了他一次雪恥的機會。
盜辯辭事先已與茂王通氣,但未曾告知歸今會有今日的審理,歸今出現,叫須葉有些不安。
可他瞧了須葉一眼,又看了看滿頭大汗的沈玉舍,攤開手道:“不是啊。”
“輸給你們是我當日沒睡醒,和辯辭有什麼關系?”他走到蕭廷跟前,賤賤地笑道,“說到底,我也隻是替二位殿下湊個人數,替二少出口惡氣,輸了就輸了呗。”
他的配合,着實叫須葉吃了一驚。
廷尉章襙惜即刻道:“來人,将沈玉舍押下去,務必審出樓象刺客案的原委。”
他說罷,茂王的目光往阿叙身上一落,後者即刻伏跪在地,道:“王爺饒命!大人們饒命!小人也是被屈打成招,若是不指認孟姑娘,小人會被他們打死的!孟姑娘她的确不是不曉,小人從沒見過不曉夫人,求王爺開恩!求王爺開恩哪!!”
章襙惜問他:“是誰打你,是誰要你指認她?”
“這小子說的話,你覺得可信嗎?”許久沒出過聲的百裡竟生忽而道,“一個亂賊攪了一出渾水罷了。”
“終于有人肯這麼說了,真是不容易呐。”羊彌期首度發聲,看向庭外陰陽怪氣道,“今日不知是誰攪了這麼一出渾水,大晚上的,浪費二位殿下的時間呢?”
蕭廷面色鐵青,看樣子阿叙和伶娘的反水,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現在不知道該往哪一步走了。
至此,須葉的局還差一個結尾。
清見咳了一聲,推波助瀾道:“太傅大人當日坐實了屈一屈二的罪名,立刻誅殺,竟不怕樓象因此與大章為敵,想來已經是權衡之後最好的選擇,最好的選擇尚且如此之爛,其後的真相,又該爛到什麼境地?”
元良是百裡竟生所殺,牽扯兩國關系,此事不可公開。
梁王大抵的确聽他所勸選擇問絕,但絕不可能授意他刺殺元良。刺殺元良,是他以為自己輸給清見之後的反擊,是他與清見的私仇,元良之死不僅有違梁王利益,還随時會将他置于萬劫不複之地。
梁王理應明白,百裡竟生會拽着他堕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