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白豆現在庭中。”多暮與清見低聲說道。
好好好。
清見給思齊紮了倆總角,紮完搞得思齊亂哭。弄哭了女兒,他心虛地将桃木篦子往多暮懷裡一塞,走向須葉。
“夫人,你可知沈玉舍那邊怎樣了?”
近來文玱與須葉走得很近,須葉的消息總比他快一步。
“聽說茂王想留他一條命。”須葉牽住思齊伸來的小手,恰巧瞥見有意躲在樹蔭處偷聽的白豆。
他隻利用樹身遮住了臉,卻沒有擋住其他部位。
須葉與清見交了個眼神,繼續道,“沈玉舍連殺你的心都有了,不過是沒有證據,茂王竟還想拉攏他,這實在是有些過了。”
“改用歸今,我便知他已有打算。”清見沉着面容,微微作歎,“大抵我這一病之後,于他們已不那麼好用了。”
“清見。”須葉以食指覆住他的嘴,眉目微皺,“你這人說話從來不知忌諱。”
“忌諱這個有什麼用?”他一抖衣袖,幹脆将須葉攬于懷中,笑道,“隻有你在意這些。”
轉眼他将須葉抱去桌案上坐下,恰好是個極其暧昧纏綿的體位,二人眉目相對,額頭相抵,十指交握,似乎是仍在回味昨夜。
須葉淡笑道:“你知道麼,那日的繡球我是故意抛給你的。”
二人分明隻在做戲,清見聽罷卻認真起來,“我知道。”
“你知道才怪。”
須葉心道這大概不是白豆想聽的。不過一個優秀的卧底應該懂得從他們的對話中篩選有價值的信息,二人話中對茂王諸多不滿,已然刻意讓他聽去了個七七八八。
揣測清見有沒有成為茂王的棄子,于梁王來講十分重要,尤其是在第三次辯議之前,會影響他們的辯議策略。
清見在首席,對手會是百裡竟生,而歸今在首席,梁王則一定會用魏澤霖。
是完全不同的策略。
須葉在他耳邊問:“若是白豆三緘其口,饒過你呢?”
清見心想,白豆這張嘴恐怕很難會饒過他。他剛答了句“夫人盡可放心”,便有一個傳話的小生急急過來,而偷聽的白豆也随之悄悄溜走了。
“什麼事?”
傳話的小生道:“是苑大人。他說請您去甯兮閣看戲,說是和齊秋有關。”
*
歸今終是沒有咽下這口氣。
待一甲門辯完退場時,他起身,當衆點辯了齊秋。
點辯是甯兮閣特有的一種競賽。排名在後的辯客,可以挑戰排名在前的辯客,二人對辯,被點辯的亦可以放棄,等同于認輸。開辯後,全場觀辯者皆為理判,将以結果重新論排名。
現下魏澤霖與齊秋已在榜首,且今日觀辯者多是一甲門的信衆,歸今的勝算并不大。
然而這卻不影響他的自信:“齊秋,你敢應戰麼?”
台上的魏澤霖腳步稍滞,但也隻是稍作逗留後便離去了,沒有要幹涉的意思。齊秋回過身,幹脆地坐回了席位之上,平和應戰。
“好、好、好!”歸今拍起了手掌,“很好,你的膽子倒不小。”
他從觀辯席走了上去,坐到他對面:“上次孟子車案我們實在不服,這一次,我們就辯這個題目。”
同樣的題目?清見曾多次被人點辯,但仿佛都沒像今日這樣緊張,他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
“我們不服!”
身旁的張佩中高聲捧場,隐之看了一會兒,轉過頭來問:“清見,你怎得這麼安靜?”
清見像是被人捉住了在摸魚,心虛地回答道:“我在專心聽辯。”
聽了這話,隐之制止住了正在振臂高呼的佩中,幾乎是同時,司辯敲鼓宣判辯議開始,歸今登時好似一把拉圓的弓箭,随時可能将對方毀滅一旦。
“齊秋,你說孟子車之罪,在于他使得懷夏因懊悔而死。可是孟子車隻是按律法行事,真正有違律法的,難道不是懷夏自己嗎?”
歸今冷笑一聲,等着齊秋作答。
然而齊秋略看了看觀辯席,片刻之後,擡首答過。
“你什麼意思?”歸今對他的消極态度十分不滿,“想讓人覺得我勝之不武麼?”
台下一片噓聲,齊秋道:“有違律法的人确是懷夏。”
他甚至沒有多辯,隻是附和了歸今的說法。清見心道,這招倒挺給苑歸今添堵,這不比殺了他還難受。
歸今頓了頓,雙手撐在桌案上直視他問:“你回去替我問問你們梁王殿下,倘若有朝一日新政頒發,他會不會想要一群無視律法的部下,替他施行新政!”
“我不在梁王的席下。”齊秋聽到這,忽而嚴肅地望向他,“今後,也不會去梁王的席下。”
他說完起身,向司辯行禮之後,準備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