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中舊鼓敲響,辯議重新開始。
估摸着惠阻已經說完,清見回到須葉身邊,分明坐得這樣接近,方才的事二人卻都沒有多言。
“恕我心直口快。太傅大人已然三次要我的次席向你解釋辯辭,這裡是甯兮閣,不是書院學府。若太傅大人實在聽不懂,也不必勉強自己坐上首席,觀辯席随便請人上來也好過你們仨。”
此刻,歸今已被老頭的拖延戰術徹底惹惱,對着他們就是一通羞辱。
他說罷,蕭廷起身回擊:“苑歸今,解釋辯辭本來就是你們分内的事,你竟敢因此出言侮辱,将司辯置于何地?!”
“你連均輸平準都聽不懂,我懶得與你多說。”歸今瘋狂搖扇解暑。
司辯竹送敲鼓示警。
“請苑大人注意言辭!”
竹送說完了他,又朝百裡竟生道:“太傅大人,台下理判都已理解辯辭,若您還有疑問,務必自行費時參透。”
“說得好!早該治治這老賊了!”張佩中隔空喊了一句,“竹大人威武!”
他喊罷,很快被竹送判了個擾亂辯議,被侍衛扭送出去了。
“此豎子是誰?竟半點規矩都不懂。”惠阻感歎道。
但烏悅、隐之忙着看戲,須葉、清見仍在僵持,一群人任由他的話飄散空中,誰也沒有理會。
“生氣了?”半晌,須葉問。
清見頗不自然地答道:“沒有的事。”
“還說沒有?”須葉嘴角微勾,看向他,“瞧你的臉,都快拉到地上去了。”
大抵他的臉色的确不好看。清見伸手抹了抹臉頰,“所以,他@#¥%……&?”
“嗯?”
“他和你¥%……&?”
須葉很難聽懂他在說什麼。
清見清了清嗓子,看向須葉:“他和你說了什麼?”剛問罷他又一擺手,“算了,我不問。”
“真不問?”
“不問。”
“好吧。”須葉望回辯議台,“歸今氣勢不錯,後半場幾乎殺得老頭無法還擊嘛。”
“……”
清見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洩,礙于仍在觀辯,又隻能緘口,以免擾了同席發揮。
幸而歸今那邊已然到了收尾階段。甯兮閣的小生帶着帛書前來,要作為理判在席的惠阻等人簽選,在場朝臣,大多都認同了茂王新政。
這時候,須葉悄摸摸地對清見說道:“還在生氣?等你什麼時候氣消了,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我氣消了。”他即刻道,“什麼事?”
台上,竹送正在高聲宣布,辯議以茂王席下說客的勝利告終。
須葉朱唇微動,眼眸中稍見猶疑:“……我有孕了。”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四下無數歡呼像海浪翻滾席卷而來,這些呼聲幾乎淹沒了整個甯兮閣,快要越到天上去。
唯有清見怔在原地。
“真、真的?”
孩子并未在二人的計劃之中。
自撫養思齊之後,許多計劃都被迫停滞,包括清見當日決意複仇須葉,也愣是等到了思齊完全斷奶、不再夜啼以後,那時他倆都被折磨得精神恍惚,沒有心思幹别的事。
清見還來不及有别的反應,已被同席推上了辯議台,幾個說客并肩歡呼,歸今亦即刻同他勾肩搭背:
“二少快說,你學會怎麼辯議了沒有?”
百裡竟生狠狠刮了他們一眼,帶着幾個次席離開了。
同時,往來的朝臣向他們幾人說起了客套話:“新政待發,忙過了這陣,諸位也可以好生休息了!”
在這群朝臣之後,也有觀辯的裡京百姓聚集在席外,他們皆議論着新政的條例,有人歡喜,有人憂慮,朝臣們熱絡的場景令他們心生向往。
看到清見那邊還脫不開身,須葉與弱衿示意先回府,這時候,便見他匆匆穿過人群,朝她而來。
“須葉!”
須葉側過身,隻聞清見道,“我仔細想了想,這大抵不是我的夢境。若真是夢,此刻該有滿天的糖糕落下來了。”
“你平日就做這些夢?”須葉不解。
清見笑得歡喜,他與須葉執手走下台階,道:“如今于我,确實像一場夢。但如若真是一場夢,我希望自己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