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份上,清見方可向犀疆王談起條件來。
“不可能。”犀疆王冷哼了一聲,傲然道,“樓象王已與我有所協議。她對你們的新政多有不滿,根本不會與你們的儲君結盟。”
齊祎為了奪回思齊,果然參與了其中。
清見淡笑:“此前的确如此。但是,有一件事大王還并不知曉。”
犀疆王看向他。
“我之所以一定要殺百裡竟生,是因為此人興風作浪日久。”清見語氣平和,告訴他,“他此生中做過最肮髒的事,莫過于為了阻止樓象與茂王結盟,刺殺了樓象世子元良。”
記憶中閃過元良失血而死的模樣,清見擡眼看向犀疆王:“所以,隻要百裡竟生在犀疆一日,樓象絕不會退兵。”
他與須葉一同見證了百裡竟生殺害元良,他相信須葉,一定能說動齊祎起兵。
此時此刻,塵世萬千,誰都不可信,隻有彼此可以依靠。
隻有須葉可以救他。
*
日光毒辣刺目,清見立在樹下,靜心作着一幅畫像。
他的筆下墨色濃淡有緻,雖已别離多日,畫起須葉來,卻是行雲流水般自如。
她的所有皆在眼中,半分不曾忘卻。
“她是誰?”常月指着畫中人問道。
“她叫須葉,是我的夫人。”清見望向畫裡的她,“我和她分别已久,每一日都無比想念。”
常月面色稍黯。
“夫人?”
清見擱下手裡的筆,向常月說道:“我知道此次出使是兇多吉少,在臨行前刻意同她争執,但是如今想來,實在是犯蠢。”
“你們……吵架了嗎?”
“是啊。”清見長歎了一聲,“吵得很大聲,各自說了許多無可挽回的話。”
常月聽得眉頭緊鎖,“就像我和魯魯吵架一樣?有時候,我會故意說一些話惹他生氣。”
她說着,用手指撫摸過畫布,“她真好看。”
“這個是她做的。”清見自懷中拿出白櫻錦囊,向常月道,“她原不擅做這些,我同她打賭赢了,她被迫做了一個送我。”
常月接過它來,看得眉頭像毛毛蟲一般蜷了起來。
“那她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故意讓她生氣的?”
“她不知道。”
清見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畫上,“但即便是生氣,還是遷就了我。”
常月沉默了。
在良久的沉默之後,她咬了咬牙,向清見道:“不行!”
“你要向她解釋清楚!”常月開始來回走動,手臂揮動,面頰嫣紅,“不然,她怎麼會知道呢?”
她是至善之人。話至此,已無需多言。
清見低眉,溫潤一笑,“多謝公主體諒。若能夠回去,我一定會向她解釋清楚,不叫她因此難過。”
這日日暮時,常月悄悄收走了放于他枕邊的羊角梳,清見遠遠瞧着,假做并不知情。常月走到門口詢問侍衛:“他一醒來就去了魯魯那兒?”
“是的,公主。”
“他沒問别的、沒有發現什麼東西?”
“是的。”
常月颔首,放心地将羊角梳藏回了衣袋中。
解決了這一樁奇事,夜色已然将近,清見服了藥背靠在椅上打盹。睡了不到三刻,便聽見了宮中的響動。
他挑着燈正欲朝殿外查探,忽被人持刀抵住了心口,“蘇狗,你要往哪裡去?”
若是别人也就罷了,對方竟是尹戍安。他獨身前來,大抵是因着白日裡清見并未被犀疆王所殺,心懷憤恨,想要悄悄對他動手。
清見差點忘記這一茬,他被迫後退,“尹大人,又來找蘇某談心?”
“談心?老子要摘了你的舌頭,挖出你的眼睛,把你挂在城樓上喂鷹!”
看來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正是這時,小西殿忽而又湧入衆多帶刀侍衛,将他們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一個領頭的從中走了出來,對尹戍安道:“尹将軍住手!大王有令,要請蘇清見上殿議事!”
議事?
這還是犀疆人第一次使用這個詞。
此前多日,他們都不曾以使臣之禮相待,隻将清見、魏澤霖當作是送上門的囚犯,如今态度驟變,必然是軍情有變。
須葉借的援兵到了。
清見懸着的心終于放下,擡指撥開尹戍安的劍刃,同他一笑,便朝燈火繁榮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