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見不知此時此刻,須葉也正向他而來。
一路上,多暮都在說車轱辘話: “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夫人,那可是落子湯,你怎麼敢就這麼喝下去?”
見他實在後怕,須葉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我原也以為真是這樣,但見到百合奶羹,便猜出那并不是落子湯。蘇太後若真想傷及我腹中的孩兒,便不會顧慮到我孕中不宜飲茶,提前換作了百合奶羹。”
齊祎終是沒有将他們逼上絕路,同意起兵支援大章,并将她護送到犀疆去。
秋風肅殺,行道遲遲,耽誤了些許行程。連澈親自馭馬而上,将須葉護送到了城下。
“多謝。”下車時,須葉向他颔首。
連澈還以一笑,道:“如有變故,我會率衆攻破此城。”
身後是綿延的山河,無盡的牽念;前方是初開的城門,須葉朝前走了兩步,即見到了清見熟悉的身影。
兩人隔着百丈的距離一眼就見到了彼此,多日的分别似乎削減了這段路程,各自都加快了腳步,走向對方。
衣衫摟風而起,他們終于在中途重逢。
雙眼裡熱淚縱橫,這場景清見已經在夢中推演無數遍,爾今相見,他即刻張開了懷抱迎接,然而須葉上來便将手握成了拳頭,對着他的肩膀噼裡啪啦一陣猛捶。
“蘇清見,你該死!”
“是該,是該。”
“若再有下次,怎麼辦?”
“絕不會再有下次了。”
清見擁着她,兩人像孩童一般,稀裡嘩啦哭到了一起。
待他二人好些了,多暮方才滿面憔悴地跟了上去,他和清見對視了一眼,擺了擺手,一臉“求你别問”的模樣。
清見會意不再多問,與連澈拱手道了句謝。
他多嘴道:“連将軍曬黑了不少,邊境的日頭确實毒辣哇。”
連澈忍不住笑,回敬他一句:“蘇大人也清瘦了不少,在這兒沒少被他們折磨吧?”
“……”
樓象出兵後,犀疆王迫于壓力,下令當衆處死百裡竟生和蕭廷,并撤退了巽州外的駐兵。
“茲章朝奸宄,百裡竟生、蕭廷二人,蓄意謀亂,幾誤三國交誼,特诏以天下:缢死立決。”
宣旨之後,二人被押解上了刑台。
百裡竟生大抵意識到自己必死無疑,模樣亦乖逆起來,在刑台上大笑不止:“老夫享福半生,有此成就,死也值了!哈哈哈!”
清見向他道:“元良一直屬意于梁王,你原本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樓象的襄助。”
百裡竟生怔了怔,随後,他直勾勾地看向清見。
“你以為茂王登基以後,會有你們一日好過?做夢!”
說罷,他展露出了一個極其陰森的笑容:“總有一日,你也會和我一樣。”
直到斷氣,他的眼睛都一直緊盯着清見。
“我永不會與你一樣。”
清見說着目光微收,他想,是時候回裡京了。
犀疆王下令放歸魏澤霖,讓他們踏上了回程的馬車。出城時,尹戍安前來送行,連罵了三聲“蘇狗”,言辭更是極盡威吓。
“蘇狗?”須葉對這稱呼有些疑惑,“他在喚你?”
清見道:“确是,這是他與我之間特殊的稱謂。”
須葉笑了:“哦,那倒是十分特殊。”
“思齊如何?”
須葉看了他一眼,不語。
左右皆不見那個粘人的小人兒,清見猜到了結局,他心下一空,好像被人用小刀挖走了一塊去。
但這是權宜之策,實屬無奈。清見似要咬碎牙齒,無數的悲痛漫入心中。
“我将思齊留在了樓象小住。”待他悲傷夠了,須葉才告訴他,“且答應了齊祎,此後每一季,都送思齊到樓象宮中住上一月。但至于思齊的身份,依舊與從前一樣,為了彼此往來方便,她還拟了帖子,提議皇帝封你做兩國通使。”
嗯?
清見很是驚喜:“真的?”
須葉微微一笑以作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