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須葉亦走上前來,向鞠子熙笑了笑,“原隻是個誤會,再鬧下去,人盡皆知也不體面。”
她同時亦看了清見一眼,示意無需再同他多糾纏下去。本打算同對方掰扯掰扯的清見,聽到“體面”二字,最終依了她。
他是個體面人。
正巧,來了個小生與鞠子熙傳話。“大人,容大人說要取用稅冊,即刻就要。”
鞠子熙煩躁地應了一聲,又恐吓清見道:“别讓我在兌州再見到你!下次見面,你就得向老子磕頭賠罪!”
說完,一行人便回刺史府去了。
“客官啊,你們還是快些走吧!”他們走後,店主捂着自己的肋腰勸告清見道,“得罪了鞠子熙,還不定他要怎麼整你們呢!”
清見側首:“他果真有這般蠻橫?”
“那當然了,他有叔叔在朝中做官,連容恩都要讓他三分。”
店主長歎了一聲,與夫人一同收拾起了地上的狼藉,“他原是欺男霸女慣了,從沒吃過虧,還不知道要怎麼報複我們呢!”
夜色下,偶聞遠處有陣陣嗚咽之聲。此處與裡京相比,更近于飽經煙火的人間,亦更添幾分尋常人的苦痛。
他們回到了暫住的别館。
容恩猜到他們是為丹參而來,遣人給清見送來了稅冊,又添了幾卷城中各大藥館的流水,清見服過藥後,借着檐下的竹燈坐在躺椅上靜靜地看稅冊。
須葉知他心神倦怠,沒有丹參丸,多日的颠簸亦加重了他的病情。她走近道:“若是不大舒坦,明日便告一日假吧?”
清見聽罷有些許怔愣,爾後擱下了手裡的稅冊,讓她躺到自己懷中來,二人索性一齊窩在躺椅上看起了星星。
“我好着呢。”他低聲道,“今夜的團子,夫人覺得好吃麼?”
須葉道:“紅豆餡尚可。倒是你,說了半天要去,又沒怎麼吃。”
清見握着她的手,望向南邊閃爍不明的星辰,“須葉,我突然很擔心一件事。”
“什麼事?”
須葉原以為他會說朝中之事,說茂王的決斷,說日後的打算,怎知他莫名其妙來了一句:
“思齊以後會嫁人。”
“蘇清見,你女兒才三歲。”須葉笑道,“你想的未免也太長遠了。”
清見笑了笑,“大抵的确是想遠了。”
星辰灑滿天際,思齊見他倆躺在一起,也笑呵呵地爬到二人中間,躺了下來。
“再說,無論她到了哪裡,她的心總歸還是與我們在一起的。”須葉看向她,“對不對,思齊?”
思齊壓根不知她說了什麼,卻還是滿腔歡喜地答了句:“對!”
清見聽罷這話忍不住低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臉蛋。
次日一早,一家子正一起喝着稀粥,外面便有人來報。
“二位,刺史府長史鞠子熙鞠大人前來拜見,他奉了容大人之命過來送去年的稅冊。”
來了。清見擱下手巾,問他道:“容恩為何不自己過來?”
小生低首道:“二人原本同行,結果聽說是容大人府裡出了一些事情,隻好委托鞠大人代送。此番失禮了,還請蘇大人和夫人不要介意。”
對比去歲稅冊,可知兌州丹參産量。但清見看過兌州近時的稅目,瞧出是精心撰寫的假賬,前後有許多矛盾之處。
這麼一來去歲的稅冊,便沒有什麼意義了。
清見曾為州官,對官吏修改稅冊一事頗為熟知,已做了多年刺史的容恩不可能不知道。加之昨日突然出現的解圍小生,倒頗像是一個刻意的局。
“自己送上門來了。”須葉低首飲粥,“咱們愛民如子的鞠大人。”
清見亦淡淡一笑。
那便看一看昨日恐吓說“下次見面,你就得向老子磕頭賠罪”的鞠子熙,會對這稅冊作何評價。
“請他進來。順帶也去把容恩找來,讓他務必将自己的官印帶上。”清見交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