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見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待他緩過神來,自己正立身橫橋之上,頭腦也昏沉得緊。
回想當年,他也是活該。
為了同須葉見上一面,就能視同黨和敵黨于無物,像今日的顧子抑一般,抛下次席揚長而去。區别隻是那天須葉來了,他沒去成。
真是荒唐。
他望着流淌的江水苦笑了一瞬,待情緒冷靜之後,便慢慢往回走了。
清見方一回到家,就見小藥瞪大了雙目、含着淚地朝他走來,小嘴一癟,小臉一擡,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小藥一向不愛哭,此刻卻生氣得牙關緊咬,已經開始伸手擦起眼睛,清見趕緊将她抱了起來,問南珠:“這是怎麼了?”
南珠側首看了看堂中的歸今,努了努嘴。
“嗳喲,二少終于舍得回來了!”歸今即刻沖他一笑,揚了揚手中的東西,“這是誰的手帕,怎麼在我幹閨女手裡?”
清見終于明白小藥在委屈什麼了。
自她出生起,須葉的這塊繡有青蓮的手帕便伴随在她左右,她睡前必得抱着它才行,誰來也不管用。想來是歸今不由分說從她手裡拿走了它,才使得她心情不佳。
“給我。”清見伸手管他要回了手帕,還給了小藥。
拿回了手帕,小藥即刻便咯咯笑了,并将它貼在臉頰旁,又是摸摸,又是揉揉,喜歡得不得了。
歸今在庭中信步走了走,道:“怎麼沒見到須葉?”
裡京府一别已經好幾個時辰,她應該早已回家了才對。清見遲疑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怪自己胡思亂想,反問:“你找她有事?”
歸今很快嗅出一絲不對勁,問:“怎麼,吵架了?”
“不算。”
“得了吧,我還不了解你?”歸今湊到他身旁,嘻嘻哈哈道,“離了須葉,你怕是比死了還難受,還不快去認個錯同她和好?”
清見對此無可奈何,他将小藥放走,邀歸今坐下喝茶,并岔開話題道:
“我們去甯兮閣押了一手倒黴彩衣閣,把手裡所有閑錢都輸了。”
他說罷,歸今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顧子抑?”
清見颔首。
“我也去旁聽過幾場,那小子跟他師父一樣,毫無變通之策。”歸今點評道,“人皆說他天賦異禀,可在我看來,他隻是個看多了大人寫字,自己也拿筆照着畫字的黃毛小兒,根本不知自己在寫什麼東西。”
歸今的話毒辣得恰到好處,清見沉默不語,他又問:“你們就因着這個吵架?”
“若是這樣也實在不值,那幾個錢隔日就能撈回來。”歸今話痨似的說了起來,忽而,他眸子一亮道,“不如明日咱們就去甯兮閣撈他一筆,怎樣?”
清見覺得這話倒像是今日臨行前,自己向須葉的許諾。
結果兩人來了個清空家底、空手而歸。
“我已多年不沾辯議,技藝早已生疏。”雖然也這麼想過,清見對此卻懷有遲疑,“怕是連辯辭怎麼寫都忘記了。”
歸今一擺手:“用不着你寫。”他想了想,将自己的計策悉數告知清見,“我想去尋一個人,讓他來做首席,我們倆隻需在次席即可。不過……這個人必須得是被顧子抑擊敗過,又心有不甘,天資比顧子抑好一些的,這樣的人可以為我們所用。”
清見開始懷疑他和顧子抑有私仇。
不過歸今的話,隻可當作玩笑,不可當真。清見随口一笑,“你能找得到?”
“當然。”歸今自信滿滿地說,“你就等着瞧吧。”
清見喝了口茶,“好好好,既然苑少都說了,那就由你去找,找好了叫我就是。”
得了這話,歸今即刻興緻沖沖地去了。
剛送走歸今,小生來報:“樓象的惠大人來了,說是給小姐送蜜餞。”
清見知道惠阻是為何而來,邀他入内坐下,讓人上了盞熱茶,“巽州茶,嘗一嘗。”
烏悅在犀疆遲遲不得轉機,為免他被困,清見此刻要做的便是逼樓象出面調停。
解鈴還須系鈴人,此事需要樓象出面才能解決。于是到最後,還是變成了清見與惠阻之間的談判。
“你們樓象也頗會做生意了。”待惠阻落座,清見即刻調侃道,“七成的價格收過去,十二成的價格賣出去,如今鬧得難看了,遭罪的還是大章的鹽商。真是什麼好處都讓你們給占完了。”
他說得如此直白,惠阻難堪地笑了笑:“蘇大人可知運鹽途中,也有不少成本?總不能做個虧本生意吧。”
“那惠大人可知,這鹽賣給樓象與賣給犀疆,于大章來講無何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