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步,歸今又問:“對了,她讓你插手了嗎?”
“沒有。”
“那你少插手。”歸今即刻變了臉,“最好是别插手。”
“……”
清見又隻得颔首,頭昏腦脹地回家去了。
次日,禦史台群起彈劾了容恩失職重罪,容恩被拘廷尉府待審。
散朝時,張雍以又一次與清見并肩走在群臣之後,這一次他神色肅穆,低聲道:“我記得蘇大人與容恩之間有過過節,今日也算是解氣了吧?”
“柏台監察百官,乃是職責所在。”清見笑道,“雍以,你又在說笑話了。”
張雍以随他淡淡一笑,“說是申時開審,我特意托人給你和夫人留了席位,記得來廷尉府看審。”
正好。
清見颔首答應了。既然他說解氣,那便看一看吧。
*
容恩受審為何一定要扯上他倆,須葉雖覺得奇怪,礙于此處人人都嚴肅噤聲,便也隻當是到甯兮閣看戲。
宣完罪狀、召見證人後,奏谳掾曹定問向容恩:“你可還有話要辯駁?”
原本平靜如水的審訊,忽因這句話有了些許波瀾。
“我想問問大人。”容恩面色蒼白,幹裂的唇稍稍張合,正視着正前方的曹定,“隻是假定,假定小人對朝中某人心懷不滿,刻意安排了人,在這位大人當值時過去攪局,是不是就能除掉一個心腹大患?”
他說罷,曹定皺起眉追問:“你什麼意思?”
容恩繼續質問:“若如此就能得逞,以後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用這樣的方法禍亂朝綱?”
“你似乎話中暗指這次獄中動亂,是人為策劃?”
“大人明察,小人冤枉!”容恩俯下身,重重地朝他磕了個頭,“裡京府獄中動亂皆是人為策劃,目的在将尹戍安殺人滅口。”
他說罷,目光移向身前的罪狀,“此番乃是遭人陷害,我拒認此罪!”
“你到底有什麼冤情,說!”
容恩嘴唇略一哆嗦,直起身道:“大人有所不知,在動亂發生前一日,曾有一人到裡京府見過尹戍安,多番以言辭威脅,事後尹戍安很是惶恐,竟半個字也不敢多說。”
“是誰?”
“翊國夫人,孟須葉。”
須葉擡首一看,容恩亦正用手指向她,而這些說辭,大抵也是早已編排好了的。
“在此之前,我們到尹戍安的住處清理時,也曾遇到孟須葉,她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此事我的侍從可以作證。”容恩回憶道,“當日因她說得有理有據,我沒有多生懷疑,後來再想,實在是小人的疏忽。”
容恩接着說道:“曹大人還記得麼,蘇清見也曾替尹戍安向陛下讨要赦令,諸位難道不覺得奇怪,尹戍安手裡還有許多條人命,何以配活着?幸而陛下英明,并沒有許。如今看來是他們夫婦威逼利誘,有諸多不可告人的目的。”
聽罷,曹定面色一沉,遙遙看了清見一眼。
“你話中所指,可是今日在廷尉府的蘇清見、孟須葉?”
容恩颔首,“是。”
曹定眼簾稍垂,以上位之姿審視着他:“你說他們二人是想從尹戍安身上得到什麼,故而才威逼利誘,爾後幹脆策動暴亂,将之滅口?”
“小人的确如此猜測。”
“那他們何必一開始便助你緝拿尹戍安?”
“那是因為……”容恩說到這,定睛看了一眼清見,“多年以前,小人任兌州刺史,蘇清見奉命到兌州收藥時,與小人有過私仇。他們想借此一石二鳥,置小人于如今的境地。”
曹定側首詢問:“蘇大人,容恩所說可是事實?”
“單論私仇,确是事實。”
清見對面便是鞠蘅,卻仍是起身向曹定回話,“當年兌州刺史長史鞠子熙在兌州欺男霸女,容恩包庇縱容多年,因此被革職待查。事發之後,他對我心生怨恨,平日裡處處針對。”
這話,讓對面的鞠蘅聽得牙癢癢。
“這麼說……”原以為可以定罪的曹定遲了遲,“蘇夫人,你到尹戍安的住處,是要尋找什麼東西?”
須葉斟酌了一瞬,烏悅的遺物事關重大,實在不宜在此時公開。
她隻道:“曹大人,當日我為帶思齊逃走,失手焚毀了半間屋子,事後心生不忍方才過去察看。所謂尋找東西,隻不過是容大人的臆想而已。”
“那你在裡京府,又對尹戍安說了什麼?”
須葉道:“我與他說讓他老實交代。容大人當時分明也在身側,卻沒有告知我這話有什麼不對,我亦不太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
曹定捏了捏鼻梁,轉而向容恩施壓:“容恩,口說無憑,你到底有什麼證據?”
“我有。”容恩忽而想起了一事,“曹大人,在獄中動亂的那一日,許多人曾見到蘇府的阿叙在裡京府外徘徊,似乎有所圖謀。”
張雍以低眉一笑,飲了口茶。
阿叙失蹤多日,他在蘇府的耳目已然知會過他,這一局,仿佛真是十拿九穩。
“阿叙現在何處?”終于,曹定尋到了本案的突破口,“可否傳他來廷尉府?”
至此,總算是步入了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