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銅樂閣原是樂府,當今王上登基後,樂府遷到了王宮内,銅樂閣便被我沽下改作了食肆。”阮子晉向清見道,“生意倒還不錯,王城權貴皆認為一邊飨食,一邊賞樂,是件風雅之事。”
珠簾稍啟,便聽得閣中傳出樂聲:“出東門,不顧歸。來入門,怅欲悲。”分明是個悲戚的故事,卻被歌女唱得了滿堂喝彩。
此刻閣中燈燭連綿,盡是暖色,往來的食客亦滿面笑意,容顔被燭光襯得無比溫煦。越近越聞得酒菜肉香,案上亦滿是打翻的酒盞、剝落的牛羊豬骨,在琴笛聲後,兼有醉酒的食客幾聲笑語。
清見與阮子晉一同上樓入席,後者向小生道:“去,将那壺好酒取來。”
他又與清見一笑,“蘇大人既來了,便嘗一嘗我銅樂閣的好酒,其餘的事,之後再談。”
“阮先生美意,隻是蘇某一向不勝酒力……”清見正笑着,低首間忽而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看見樓下的連澈時笑意未斷,目光稍移,又見他這兩日苦苦找尋的須葉,正與連澈執手坐于西窗之下,連澈擡手替她整理鬓發,動作亦娴熟而自然,清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爾後阮子晉說了什麼,清見都沒怎麼聽進去。
他遙遙看着須葉,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重新續上自己的思緒,隻覺仿佛就此癡呆了。
“蘇大人,蘇大人?”見他不應,阮子晉又喚了兩聲,“蘇大人這是看什麼去了?”
清見将目光收了回來,答他:“這樂曲甚是動聽,在下一時貪聽了兩句,實在失禮了。”
阮子晉指着他笑,笑罷了,又意義不明地搖了搖頭。
“蘇大人,俗話說美酒配佳人,一會兒我讓那唱曲兒的佳人過來,定然好生侍奉大人。”阮子晉道,“隻是不知蘇大人看上了哪位佳人?告訴我,必不會讓大人失望!”
西窗下,連澈讓人卷起了紗簾,使月色傾瀉而下。
他微笑着說道:“夫人,人人都說樓象的月兒美。”說着牽向了須葉的手,“依我看,卻不如你。”
須葉回握住他的手,淡淡一笑以示回應,“是麼?真是花言巧語。”
原隻是尋常調情的話,連澈卻忽而皺眉道:“須葉,我不會像别人那般隻是用言語哄着你開心。這些年日日夜夜,我都記挂着你,想你吃了沒有,睡得如何,又或是去了哪裡,想你若是能夠在我身邊,該有多好?你明白我的心意麼?”說着說着,他竟落下淚來。
“我都明白。”須葉怔了怔,摸出手帕來為他拭淚,“這些年你我分隔兩地,我每日也是如此,隻期盼着能夠朝夕相見。”
清見:啊?
他的腦海中,開始回憶起須葉離京前的每一處細節,不明白是哪一環出了錯謬,以至于會成這樣。
難道是他此前病得糊塗,其實根本沒有與須葉成親?
就連小藥都是他幻想的孩兒?
阮子晉眼看着據說是不勝酒力的蘇清見連飲了三盞烈酒,一時不知要不要說點什麼,他還沒開始灌,這人像是已經醉了。
“去。”
阮子晉目示侍從,打發走了,方才笑眯眯地向清見探問道:“對了,蘇大人,這大章的鹽價果真是降不下來了麼?您那邊可有什麼消息……還請多指點指點!”
然而清見喝完了酒,轉眼就磕在桌案上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