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台中,難得有這樣熱鬧的時候。
清見借病休息,偷偷去了樓象幫諸立軒籠絡阮子晉,回來時,桌案上已有堆積如山的公文。
諸立軒已聽說了阮子晉的死訊,再見到清見時,他極度不解:這就是你說的籠絡富紳?
清見:ovo
不過,典客這朵鮮花卻是穩妥的插在了羊彌期腦袋上。諸立軒拍着清見的肩褒揚道:“丹參案重審一事,你辦得很不錯。羊彌期即将上任典客,我已向陛下推舉你做禦史中丞,今後,你可不得再頻繁病休了。”
禦史中丞一職乃是禦史大夫的副手,在禦史台中,俸祿僅次于諸立軒,倒是能解一解現下的窮困。
清見颔首道謝,将九九的罪證交給了他。
因着有了不甚光彩的先例,這一次清見留意交代道:“諸大人,此證隻能交予陛下,不可留予旁人,否則會招惹禍患上身。”
諸立軒打開錦盒一看,不由得震驚凝眉。
“可她是小皇子生母……”
“所以才要交給陛下裁定。”清見道,“若将此證公之于衆,使得陛下難堪,反而不好。”
九九當年雖是被伶娘獻給徐召慎,卻也是頂着須葉妹妹的身份入王府,若是追究起來,怕是須葉也要受到連累,而若私下交予徐召慎處置,便也沒有了這些顧慮。
畢竟是皇妃的罪狀,諸立軒亦懂得賣給皇帝這個面子。他接下證詞道:“我知道了。”
次日朝堂之上,諸黨揚眉吐氣,張黨皆悶聲不吭,散朝後,徐召慎召了清見入納谏殿叙話。
“自朕登基以來,仿佛很少有機會與蘇大人單獨見面。”
清見心下暗想,大哥你差點把老子搞死在兌州,現在能見上面已是很不錯了。
不過他面上隻是一笑:“陛下日理萬機,哪裡有空與臣下閑叙。”
徐召慎擡手讓他入座,道:“有一件事,朕想問問你的意見。”
清見颔首:“陛下請講。”
他即便是不說話,清見也猜到了自己被召過來的原委。如今張黨如徐召慎所願大受打壓,他也在朝中提拔了自己的心腹,兩黨之間稍顯平衡,在他心中,并不願讓諸黨過于勢大。
果然,徐召慎問道:“如今禦史中丞一職懸缺,蘇大人在禦史台多年,可有舉薦的人選?”問罷,他的目光落向清見。
這顯然是在試探。
一來皇帝是怕諸立軒勢大,成為第二個張丞相,二來,也許是因為九九。
文玱已然悄悄托人傳給須葉消息,昨夜諸立軒呈上罪證後,九九被徐召慎賜下鸩酒,對外隻稱她患了急病,而小皇子徐雲保則交由張皇後撫養。
九九的死,很有可能也會改變徐召慎對清見的看法。
既然他已有了試探的意思,那這個禦史中丞,清見是斷不可再受了。
“臣下無能,若隻是耍耍嘴皮子功夫還行,但論及推賢舉能,卻是一向不擅于此道。”清見頗無奈地搖了搖頭,向他示弱,“還請陛下恕罪,臣的舊疾時而反複,承蒙陛下關懷,大多時日都在家中養病,與禦史台的同僚少有交集。”
他明是在說舉薦不了旁人,實是在說自己無法勝任。徐召慎對這結果很是滿意,微一颔首,便放他走了。
出了納谏殿,清見始終忘不了徐召慎的神色。
他此前承諾給清見柏台高位,轉眼便提拔張雍以,如今察覺到張黨隻手遮天,才想起召清見回來,幾乎以他為活靶子來制衡張丞相,爾今連禦史中丞一職也覺得他配不上,實在是令人想笑。
正苦笑着,清見忽而被一雙手薅到了一邊。
他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來人居然是歸今。清見整理了一下衣襟,聽他在耳邊說道:“走,跟我去甯兮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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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的死訊傳到蘇府時,須葉正在庭間陪思齊寫字。
紙張上歪歪扭扭的幾行字,讓須葉記起從前在繡花台時的九九。那時,為幫清見抄女誡,九九巧笑倩兮地對身邊的男人說:“你們哪一位抄得最像,今夜奴便先陪哪一位喏!”
轉眼間,幾十遍女誡抄完了。九九半卧在美人榻上看着須葉笑。
“你看,他們是不是很傻?”
須葉忽而想,是當日的自己親手殺死了她,而到今日方才聽及她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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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已在樓象宮中吃遍了山珍海味,看見家裡的荷香酥,思齊還是趴在了桌上走不動道了,她眨巴着雙眼道:“娘親,我想吃荷香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