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舟與南珠大婚,約莫是幾個月以來少有的喜事。
看着他們二人執手相顧、目中皆是彼此的模樣,清見心道,雖然是得罪了諸立軒些,倒也不虧。
小藥近來喜歡搭話,無論别人說什麼,她都會特别正經地一邊點頭一邊說一句“對”,以表示贊同。喜宴上,須葉問她:“小藥,你吃飽了麼?”
“對呀!”小藥笑着擡首。
“再喝一點熱粥好麼?”
小藥點頭道:“好!”轉頭她便去端那碗滾燙的熱粥,被燙得縮回了手去。須葉原以為她要哭,片刻後,她又十分好奇地盯着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蘇籴藥是不是笨蛋?”清見湊過去說了一句。
小藥沒有發現問題,依舊笑道:“對。”
須葉白目:“蘇清見是不是混賬?”
小藥小作思考,認真地點頭:“對呀。”爾後笑嘻嘻地鑽到清見懷裡去了。
清見牽着她走向人少處,恰巧趕上景樹來報,“兌州傳來消息,說僖神廟裡的一個修士與已婚配的女子私奔,那女子的夫家帶人圍住了僖神廟要搜廟,雙方僵持不下,事情更是鬧得不可開交。東府那邊可能要以此大作文章攻擊咱們了。”
張黨有所行動也是意料中事,他們無動于衷才叫清見奇怪。
清見在赴宴的人群中找了一圈,尋到了羊彌期,朝他走了過去。
“羊大人,兌州的事聽說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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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未完,須葉亦從景夫人口中聽到了這件事。“我聽聞那些修士也有清規戒律,怎麼能如此把持不住。卻不知,這天大地大的,他們到底私奔去了哪裡。”
“這麼說,廟裡已然搜過了?”須葉問。
景夫人搖了搖首,道:“他們不讓搜。後來官府出面,将王氏夫家的人都帶走了,還傷到了幾個人,惹得滿城風雨呢。”
須葉歎了一聲,想來張黨的目的便在于此了。
先是買通王氏一家,再演這出私奔好戲,以此為借口搜廟,逼官府過去拿人。官府這麼一拿人,正好中計,不僅印證了僖神廟内藏玄機,亦算是把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
果不其然,這夜,以張丞相為首的幾個張黨連夜彈劾了兌州刺史崔延,并以此抨擊了一力調他去兌州的諸立軒。
小舟已飄到了江心,夕陽餘晖之下,清見的面容被笠帽遮去了大半,像是打起了瞌睡。
須葉坐在甲闆上,望着遠方的日落道,“兌州生亂,這時候諸立軒将你隔絕在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吧。”
南珠一事之後,諸立軒便對清見諸多顧慮,現在兌州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卻沒有讓清見參與其中。
“我知道他與溫康平暗中收受,他那邊,也許要等找到了我的軟肋,方才肯重新用我。”清見睜開雙目,淡然道,“否則逼急了他,極可能滅我的口。”
經他這麼一說,須葉便有了想法。
“你給他一個軟肋不就是了。”
清見摘下了笠帽,好奇地看向她。
須葉笑了笑,說道:“你從前不是說過,曾湮私自挪用過裡京府的錢麼?找人去他耳邊吹吹風,讓他覺得與你有關,隻是沒有确鑿證據,這樣最後即便真的要查也查不到你什麼。”
“夫人英明,的确可以這麼辦。”聽到這,清見的愁緒登時開解了不少,“曾湮也早該下獄了。”
曾湮在裡京府挪用不少銀子,從前看在姐姐的份上,清見對他一再容忍,如今倒是好說。
須葉又道:“張雍以能動搖諸立軒在朝中的位置麼?”
此刻日光越發薄弱,江面也已暗淡,月兒從江水另一邊逐漸浮現出來。日月相侵,清見搖首道:“僅憑這事很難。張丞相年事已高,如今張黨的權柄被分出去了一大半,底下的人兩邊倒。”
“張黨有一個皇子,一個皇後。”須葉道,“諸黨有什麼?”
清見挑眉:“諸黨有轉運司。”
須葉無奈道:“那可真是了不起。”
“諸黨曾有意拉攏文琮,欲與三皇子結盟,隻是文琮一向不喜朝廷紛争,沒有搭理。諸立軒在南珠身上動了心思,大抵也有想要在後宮控制小皇子之意。”
清見說着點燃了風燈,擡袖将之高高懸挂在小舟之上,這盞燈雖然微弱,卻能夠在日月的光輝黯淡時勉強照清前路。
他想了想,又道:“過兩日甯兮閣有一場辯議,有關兌州修士私奔一事,恰好輪到顧子抑和我們對辯。”
須葉心知這題目是有人有意而為之,叮囑他道:“千萬小心,可不要中了圈套。”
“知道了。”見她為此擔心,清見不由得笑了,“你來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