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藥終于退熱了,胃口大好,正在大口大口地啃着米餅。須葉靠在清見懷中,在不遠處望着女兒道:“有時候我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怎麼?”
須葉想到前世的境遇,有種患得患失之感。“我總在想,小藥是我們失去的那個孩子麼?”
這話說得清見一怔,片刻,他撫了撫須葉的頭發道:“當然不是。小藥是小藥,她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人。”
不遠處的小藥一扭頭,發現了他倆正在看自己,張開小嘴沖他們笑了笑。
她笑起來時眉眼彎彎,眼眸中仿佛裝滿了星辰,每每讓人見了心情愉悅。清見感慨道:“丫頭每日就知道樂,會不會有點傻。”
“你才傻。”須葉推了他一把,“哪有人這樣說自己女兒的。”
清見哈哈一笑,上前揉了揉小藥的頭發,她即刻擡起頭來樂呵呵地望向身後的他。清見忽而惡向膽邊生,逗她道:“小藥,好吃麼?給我吃一口。”
小藥頗為大方,明明自己也隻有一塊,二話不說就将手裡的米餅舉起來給他。
清見直接給她整個都拿走了。
小藥:?
小藥愣了數時,看了看須葉,又看了看清見,待搞明白了狀況,小小的臉頰瞬時脹紅了起來,轉眼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有毛病啊?”須葉見狀,從清見手裡拿回了米餅還給小藥,“她早晨什麼東西都沒吃,正餓着呢。”
然而拿回米餅的小藥,推說了一句“我不要”,便開始放聲大哭。
清見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連忙上去安撫道:“爹爹騙你的,我不吃你的餅,那是給你吃的,你快多吃點。”
“爹爹煩人,煩人……”
上次她哭得這麼厲害,還是幾個月以前看到清見喝藥的時候,她好奇問,“爹爹在吃什麼?”當日清見神色郁苦,歸今在旁邊打趣,“吃石。”于是看清見喝一次她就哭一次,以為他真的在吃石。
清見用了半個時辰,方才給小藥的情緒安撫好,米餅也都涼了,隻能由他給吃了。
哄好了小藥以後,清見支着額頭問:“我很招人煩嗎?”
須葉笑了一下,想是不必費事回答了。
*
帝後出宮祈福,十裡儀仗,聲勢浩大地出發了。
朝中可以話事的大臣,加上張丞相,原有十二個。因張丞相不在,他們協理政務時,以竹簡上書來作決定,采取多數人的意見。
他們在内閣議事的第三日,清見帶着雲俨、雲俯在旁聽政,告訴他們如有不解,可以向自己提問。
雲俨從閣府制度問到了地方管理,雲俯卻一直沉默寡言,隻是在旁默默聽着。清見總想到多年前丹參案時,九歲的雲俯一針見血地問起他的那些話,如今他年長些了,竟變得寡言了許多,不再輕易表露自己的心迹了。
清見正想着,雲俨又道:“這次征稅,有些地方官吏收不齊稅,能力甚弱,于别人極不公平。”
清見問:“二位對此可有處置之法?”
雲俨沉下心思索片刻,答道:“若我是州官,可按律将部分不肯交稅的人收押監牢,起殺雞儆猴之效。”
清見瞧向雲俯,他卻并不作聲。
“太子殿下所言極是。”清見先是贊揚兩句,随後引導道,“但若是州民頑固不化,被收押之後仍不肯交稅,皆在牢中混吃等死呢?”
雲俨不解:“都已這樣了,為何還不肯交稅?”
雲俯低語:“也許是因為他們交不起。”
“人人都說交不起,那豈不是人人都不要交了。”雲俨看回正在議事的幾個大臣,沉聲道,“若到牢中還不肯交稅,便以勞役相抵吧。”
清見不得不說,太子的言行已有徐召慎的風範,但是他仿佛忽略了問題的本質。
清見道:“即是說,到最後還是沒有收上稅。”
雲俨被他這話噎住了,一時也沒有别的解法,隻得問道:“那蘇先生以為該怎麼處置?”
清見從一旁尋來大章的地圖,鋪陳開來,從竹筆指向邊城與他們講道:
“大章以北幹燥不宜耕種,以南鄰水時有水患,西邊山高險峻,城池雖大,每年收成卻低。殿下所見,這些地方的稅收與其他地方相比有出入,但其實也在預算之中。如若以其他地方的稅收為标準逼收,會使得民生不安。”
“曆年一直如此?”
“一直如此。”
雲俨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