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議着議着,一個傳話的宮人急急忙忙闖了進來,在諸立軒耳邊說了句什麼,清見看那樣子覺得不像是什麼好事,諸立軒的面色也即刻一沉。
“怎麼了?”親順王爺徐湘問。
諸立軒皺起眉頭,向他們說道:“昀州互市上,大章和犀疆的百姓發生了械鬥。”
互市出了問題?清見将目光移向了羊彌期,隻見他亦十分擔憂,急忙問道:“可控制住了?”
“控制住了。”傳話的宮人道,“隻是……多人受傷。”
有人受傷,其中的糾紛便不再是那麼簡單了,很可能演變成第二個盜馬匹案,而如今的大章顯然經不起戰争。
皇帝明日回朝,諸立軒想要在他回來前自行料理了此事,道:“此事耽誤不得……”
他的話卻被清見身邊的雲俨打斷了,“此事不可輕舉妄動,父皇明日回朝,還是由他來處置吧。”
清見看向張雍以,後者随即應合道:“太子殿下說得極是。互市畢竟牽扯兩國關系,若有什麼差池,不是諸大人能負擔得起的,不若等陛下回來再議。”
清見聽完他這番話,心下松泛了許多。想來這次互市的事與犀疆無關,倒是與張黨脫不了幹系。
張黨想拿互市開刀,傷一傷諸立軒的筋骨。而諸立軒原有清見這張好牌,可以派他去昀州平亂,如今失了清見,互市這一虧隻能自己吃着了。
但這是張黨全部的打算麼?
于此,清見存疑。不過他并沒有打算參與其中。
可諸立軒顯然不這麼認為,他落向清見的目光頗帶有幾分敵意。清見知道他心裡一定有很多疑問,但這些疑問,恐怕隻有讓他自己去慢慢摸索了。
到了此時,一直沉默的雲俯方才出聲:“先生,百姓械鬥的緣故是什麼?”
時年十一歲的雲俯,所想的并非追究誰的責任,而是如何解決矛盾。這令清見很是驚喜。
“這個微臣尚且不知,不過……”清見同他一笑,“想來很快便有消息了。”
與兩個爺授完課,回府時天色已經很晚。清見方從馬車上下來,景樹即刻來報:“夫人讓我來告訴一聲,諸大人正在客堂。若是大人不想見他,可以出去閑逛半個時辰再回來。”
他來了。
看來,他還是沒能摸索清楚。
清見道:“不必了,我去見他吧。”說着,便緩步越過石門走入了中庭。
諸立軒果真坐在客堂飲茶,同須葉說笑着什麼。待見了清見,他即刻擱下茶盞起身道:“蘇大人回來了?我此番貿然來訪,不會影響了你和夫人休息吧?”
“當然不會!”清見與須葉一颔首,就此接手了諸立軒,“諸大人可是尋蘇某有事?”
須葉替他們喚走了庭中的奴仆,霎時間,便隻餘下他們二人,也不用再費勁演戲了。
諸立軒皮笑肉不笑,坐回去後登時陰陽怪氣起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此前竟真的以為蘇大人隻是個剛來京的小禦史,看來,許以蘇大人區區禦史中丞之位,倒是屈才了。”
對于這番冷嘲熱諷,清見隻是一笑而過,并不生氣。
“諸大人說笑了,蘇某德不配位,也時常感到恐懼不安。”
諸立軒端起茶盞來,“蘇大人是聰明人,我也不想多同你彎彎繞。你的姐夫曾湮現下已被扣押,不日就要審理,至于審理的結果會怎麼樣……”
清見原以為他能至少捏上幾日,不嘗想這麼快就亮出了底牌。
“諸大人,曾湮早已與我姐姐和離。”清見與之作了一揖,道,“還請禦史台秉公審理即可。”
諸立軒笑了一聲,“我已經同曾湮聊過,他的嘴裡可有不少蘇大人的壞話,難道你不想聽一聽麼?”
他既買通了曾湮陷害,清見也隻能以身入局了。
這一遭,本來也在清見的計劃之中。他遂道:“諸大人想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依舊為我所用。”諸立軒看向清見,“但這一次,我要的是一條聽話的狗。”
聽話的狗。他似乎對此情有獨鐘,初見時便以這話點過清見一次,甚不喜歡三心二意的下屬。他想不通透,其實有時候即使是敵人也可以利用,盲目劃分陣營毫無意義。
清見答道:“蘇某還以為自己一直為諸大人所用。”
“我知道一個曾湮威脅不了你。”
諸立軒仿佛沒聽見他的話,起身走到清見跟前,與他面對面沉聲說道,“如若再讓我發覺你有異心,你的夫人,孩兒,一個都别想活。”
說罷,他轉過身走出了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