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經過集市,太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小販手中的木衡上。
小販用湯匙舀起香粉,又取來指節大小的銅環權,稱完了,笑嘻嘻地對客人道:“四兩,客官再添點吧?”
客人擺手拒絕,小販道句“好嘞”,便将四兩的香粉包了起來。
“那是什麼?”太子指向木衡。
他久在宮中、府中,恐怕很少見過市井交易,不識得也是平常事。清見叫停了馬車,帶着他倆下去,向小販借來了一把木衡。
太子學着小販的模樣稱起了香粉,并取來銅環權,加上去保持木衡的平衡,可是他取來的這一枚實在太重,木衡被壓得歪向一邊,難以回正。
清見道:“若是一方太重,木衡便無法保持平衡,亦稱不出實際的重量。”
雲俯聽明白了,通過目測選擇了與香粉重量相近的銅環權,又添了些許香粉,木衡終于平衡了。
待他們玩夠了,清見歸還了木衡,賞了小販,又帶着他們倆回了車上。
他道:“二位殿下興許不知,陛下那兒也有一把木衡。”
“在哪?父皇想稱什麼?”太子不解。
清見慢聲說道:“這把木衡在陛下的心裡,但它不是為了稱重而存在。朝中的各方勢力分别放在木衡的兩邊,如果陛下過于重視其中一方,就會使得一方太輕,一方太重,影響朝廷的平衡。”
太子道:“就像這次昀州的事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确是的。
昀州百姓生亂,與昀州刺史葛祿年脫不了幹系,明擺着是一個圈套。若說清見回來以後朝中稍微平衡了一段時間,眼下這個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但是他沒有退路,不僅他沒有,張黨也沒有。
提及昀州,雲俯忽而問:“蘇先生,昀州的百姓為何能為了互市上幾件物什,就要打鬥?那些東西于他們來講那般重要麼?”
太子笑了,與他道:“昀州原屬犀疆,刁民遍野,為了幾件物什便要械鬥,是尚不開化的緣故。”
他說完,雲俯掀開車簾,觀察着沿途坊市間的動靜。
“我隻是覺得,他們以為錢是比性命還重的東西,興許是久經窮苦的緣故。”雲俯回過頭來認真地問詢,“互市是為了穩定民心而建立的,讓昀州百姓皆有吃穿、不生亂子,不是麼?可是為何會本末倒置?”
“二位殿下,這正是我們此行要去探尋的問題。”清見道,“但蘇某有一疑問,若是不改動互市,二位可有其他辦法,讓昀州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太子道:“若非自己努力,又能指望别人麼?依蘇先生所言,昀州百姓的賦稅已然減免不少,其實已是優待,如今建立互市他們又有争端,我們可以先取消互市作為懲罰,待他們都冷靜之後,再重新開放。此後若有争端,皆以此方法相待,久而久之無人再敢生事。”
清見颔首肯定:“不失為一種治理之法。”
雲俯看向窗外,心不在焉地說道:“中原富庶,我們可以以互市交易的好處,與商品的優異之處吸引中原富商,讓他們常去互市交易,使得昀州百姓賺取更多利益。”
清見忽然想,這小子的政治遠見比他爹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