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見道:“他還在門口?”
景樹颔首。
“告訴陸大人,他自己決定即可,如有什麼不懂可以去請教前任禦史中丞羊彌期。”清見道,“另外,如涉及我的案子,他不需要賣力袒護,該怎麼辦事就怎麼辦事。”
諸立軒這時候提拔陸減舟,大抵因着要審曾湮的案子,想試探他的忠心。而陸減舟上門來問,想來也是猜到了這一層。
原本曾湮挪用府銀就是在清見為巽州刺史期間,此案很難與清見扯上關系,連包庇都不能稱得上。若非行意偶然發覺曾湮舉止不端,清見也不知道此事。
可若是陸減舟在這時候幫他,就恰恰走進了諸立軒的圈套。
清見暗暗在想,減舟啊減舟,你可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不到七日,陸減舟上任禦史中丞,清見也被召入禦史台受審,審他的人不僅有陸減舟,還有昔日在蘇府裡得道的崔延。
清見上殿時,崔延正用小指掏着耳耵,連擡眼皮看他一眼都嫌累。掏完耳耵,他又端起杯盞來喝茶,清了一遍嗓子,才開始慢悠悠地發問:“堂下是何人?”
陸減舟替清見答了一句,“崔大人,劾狀上不是寫了麼,堂下這位是蘇清見。”讓崔延這話落了個空。
他随後語氣平和地問,“蘇清見,癸卯七月初四,你在何處、做什麼?”
“回二位大人,草民當日在巽州。”清見簡明扼要道,“為巽州刺史。”
崔延忽而哂笑,“來人,上刑。”
“呃……崔大人,蘇清見似乎并沒有說錯什麼。”陸減舟側過首,當面拆起台來,“小人不太明白崔大人為何要罰?”
清見在禦史台做官多年,深知受彈劾之後,即便是最終判明無罪,也得帶一身傷回去,他已心裡有數。
崔延此舉,不過是做給諸立軒看的。
從前清見總覺得崔延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誰,今日在殿下見他作威作福的樣子,突然想了起來,他就是當日斥責思齊的殿外小禦史,曾被清見言語冒犯過,想來心裡也有不少不滿。
這人倒是很會拜高踩低,有自己在官場的生存之道。難怪,諸立軒對他青眼有加。
“他想都不想就這麼答了,必然是提前就想好了應答,沒說實話。”崔延瞪了陸減舟一眼,道,“陸減舟,此案本官才是主審,你隻是個輔審,你若再出言擾亂審案,恐怕本官要請你下去了。來人,給蘇清見上杖刑!”
崔延如今是諸立軒的心腹,他的話沒有人再敢辯駁,禦史台的小吏即刻便取來竹杖,一人将清見按倒在地,一人高舉竹杖就要動手。
“住手!”
恰是這時,惠阻舉起自己的使者令,大喝一聲走進了禦史台,“蘇清見是兩國通使,你要打他,可問過樓象王的意見?”
在他身後,須葉靜靜地看了一眼清見,又擡眼看向崔延,目光中全是殺意。
崔延皺了皺眉,“不是,你又是誰?”
“我是誰你管得着麼?”惠阻冷笑一聲,走上殿來向陸減舟拱手道,“陸大人,蘇清見不是罪犯,又膝傷未愈,若要審他,請賜竹席,大家坐下慢慢審。”
見惠阻相護,陸減舟颔首同意,道:“賜席吧。”
清見此次受審,共用了一個時辰,雖然劾狀生拉硬拽,卻也最終沒能把曾湮挪用府銀案與他扯上關系。案子雖然了了,他卻隐隐擔心着,今日陸減舟的表現會讓諸黨對其産生敵意。
畢竟減舟剛來裡京,根基不穩……
崔延沒上成杖刑十分不爽,但礙于惠阻施壓,又不敢再次針對,隻能在審案之後陰陽怪氣地罵了幾句作結。
回府途中,須葉道:“如今崔延手中掌有轉運司的實權,怕是已經把尾巴翹上天了。”
“其實他也做不了什麼。”清見安慰她,“隻不過借着罰我,讓諸立軒高興罷了。”
須葉看向清見:“為了巴結諸立軒,他竟然動用私刑,今日若非惠阻在,你要被他狠狠針對一番了。”
一旁的惠阻哈哈一笑,掂了掂自己的令牌道:“這是這寶貝最有用的一次。”
然而今日之後對于崔延,須葉有了自己的思量。
她總覺得此人是個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