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人,哪裡去?”
沿途問清見這話的人幾乎都是一個語調,仿佛皆帶些許調侃。也是,他彼時一身粗葛,一頂鬥笠,手裡還提着一個舊竹簍,與他平日模樣大不相同。
然隻要有人問,他都作揖笑答:“今日上山。”
恰好是初春時候,蛇蟲出洞,偏偏要在春陽溫暖的時候上山才能僥幸捉到蛇。他索性這日上山後在附近住了下來,一邊設好陷阱,一邊拄着樹枝慢慢去尋找。
“大人,倘是遇了毒蛇如何是好?”多暮問。
清見笑意綿綿:“遇了毒蛇,那便更好。物以稀為貴,毒蛇卻是裡京少見。”
多暮心中暗暗想,此人真當屬幽王一類,當真好色起來連命也不要了。可多暮拿他沒辦法,他偏偏又自不量力,原本上山一日便要歇足一日養養精神,如今卻不肯誤了天氣,一日日接連着往山上跑。
“大人像是糊塗了。”多暮時而嘀咕一句,“我聽說裡京十奇裡有七種都是有毒的,哪裡又來的少見一說?”
清見道:“有毒難抓,故而少見。”
話雖有理,卻是于事無補。多暮委婉勸解道:“夫人生辰您送她一條毒蛇,大抵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請恕多暮直言,我見過送脂粉的,見過送珍珠的,送毒蛇的還真是第一次。”
清見正想答話,忽而聽見一陣嘶嘶聲,一條碧綠如玉的青竹蛇正挂在樹枝上吸吮晨露,也正翹着首尾在看他們。
“噓……”
雙方皆不自覺沉默下來,判斷着對方的動機與發動攻擊的時機。多暮不覺屏住了呼吸,他是從小便跟着清見走南闖北,卻從沒見他學過抓蛇,感覺清見這回完全就是在逞能。
清見護着多暮,一步一步緩緩向後退。
退了一定程度了,多暮感覺自己也快要被一口氣憋死了的時候,清見終于垂下了手來。
“我決定放它一命。”他鄭重地說。
多暮閉上雙目悄悄翻了個白眼。
二人又提着空竹簍下了山。此後每轉清晨,多暮還沒睡醒時,清見便已到山上去了一趟回來了。他每每回來手上都添了不少擦傷和咬傷,但依舊還是一無所獲。
多暮很是苦惱:“大人還真是心智簡單,這山上的蛇哪有那麼好抓!”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僥幸,日積月累,還真讓他抓到了這麼一條。是一條小小的,盤踞在他掌中睡午覺的小白蛇,它在外曬太陽時睡着了,讓清見撿回了竹簍中。
回家途中,清見一路心情大好。
光是設想須葉得了這禮後會是怎樣的模樣也使得他心情大好,更莫說待到須葉生辰時會是如何一幅場面。
多暮渾身一陣肉麻。
此刻清見用布條兒纏了傷口,勒緊了,偷偷将竹簍運回府中。中途差點與須葉撞了個正着,讓須葉皺眉審視了一遭,鬼鬼祟祟地把竹簍偷遞給了别人,層層遞去,才終于沒讓須葉發覺。
“幹什麼去了,你們倆都髒兮兮的?”
清見笑道:“沒什麼,閑得無聊去體察體察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