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窈嘴中被豆沙填滿,含糊地說:“她叫我不要勾引顧宴書。”
曉依:“……”
陳窈拉過曉依的手,給她學起來,“這個王八蛋就是在大庭廣衆下這樣的!”
曉依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又實話實說,“那王爺是有點過分,至少也應該避避人。”
陳窈凝眸,斜睨着她,“你到底是誰的人?”
曉依嘿嘿一樂,抱着陳窈的手臂,嘴甜道:“自然是姑娘的人。”
陳窈推開她,微微擠出一個轉瞬即逝的假笑,“你句句向着他說話!”
曉依撅了噘嘴,認真分析,“王爺要是避人的話,您也不用如此動怒。”
陳窈說:“重點是他拉扯我,而不是避人,小依依你懂嗎?”
曉依使勁點了下腦袋:“懂!”
陳窈就知道她是個叛徒,“你就應該和我一起罵那個王八蛋!”
讓她破口大罵攝政王,曉依拒絕:“說不出口。”
陳窈冷笑:“我算是看明白了。”
曉依疑惑:“您明白什麼了?”
陳窈:“我若哪天進了他王府,一定是你給我送上顧宴書的床!”
曉依:“奴婢沒有那麼大本事。”
雞同鴨講一般,陳窈失了興趣,她把一盤餅吃光,拍拍手裡的渣,轟人道:“行了,我吃飽了,先睡了。”
“您不吃五頭牛了?”曉依還沒來得及去廚房準備。
“還不快從我眼前消失!”陳窈瞪她。
陳窈閉上眼,夢帶她回到了花頤村,回到了吃馄饨挖野菜的日子,也回到了——
與她的傻子夫君卿卿我我。
夢境中裴照七千好萬好,任她呵斥使喚,她笑得爽朗,是一種直達眼底的笑意。
可轉眼男人雙眼煞起火光,殺氣升騰,一身的戾氣遍布周身。
裴照七有權有勢,卻變得陌生,讓她感到害怕。
他說他如今什麼都有,要用一屋子的金銀永遠把她困在王府,做一隻飛不出去的鳥兒。
她說她不願意,她喜歡自由自在,穿過鬧市,飛過山川海流,去從未去的地方,做沒做過的事。
然而,顧宴書終究不是聽她話的裴照七,他扯住她的雙手,用力地拽她,像是從閻羅殿追命的厲鬼一樣,要将她牢牢地捆在身邊。
于是,她不喜歡他了。
夜霧濃重,更深夜露。
陳窈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後背被大片大片的汗浸濕,發絲汗津津地貼在面龐。
她喊:“曉依?曉依?現在幾時了?”
曉依沒一會兒端來一根蠟燭,揉着睜不開的眼睛說:“才子時,離天亮還很久。”
陳窈望了眼漆黑的窗外,神色有些恍然,“是嗎?可我覺得已經睡了很久。”
曉依:“姑娘,您做噩夢吧?”
陳窈:“不是噩夢,很真實的夢。”
“我給姑娘倒杯水吧。”曉依說。
“不用,我出去走走吧,睡不着了。”陳窈了無困意,心悶得慌,想出去透透氣。
“也好。”曉依給陳窈披了件衣服。
陳窈在樓下坐到了天亮起,天光一點點亮起的樣子真好看,曙光蒙蒙亮起,映不到她身上,但給淺藍的天打了個光暈,像是新生。
陽似金子般灑在一片輝煌大地之中,薄薄的塵埃在光中起伏,一雙繡有龍紋的朝靴踏入宮殿,顧宴書冷冷的聲音頓時響起,“你今天遲了三刻!”
他每日清晨都會在殿中輔導小皇帝溫書,但今日他等到茶水從熱到涼,旁邊的下人見他不怒自威的神色,也不敢輕易上前換茶。
“昨日朕看書看得晚,不信皇兄可以考考朕左傳,朕絕對倒背如流。”
小皇帝雖年少但很聰明,一學便會,不過凡事都逃不過一個懶惰。
小孩子說謊很容易看出來,顧宴書眼簾微垂,“左傳是要考你,但你說謊也要罰!”
小皇帝收起笑容,他頓時慌神,隻聽顧宴書威震又厲色地道:“是誰帶你玩的蹴鞠!”
此話一出,宮中所有的宮女與太監都跪下。
小皇帝一人承擔下所有,他十分義氣地說:“無人,是朕一人所為!”
“淩霄!”顧宴書不聽他的話,直接叫手底下的人把罪人綁來。
小皇帝看着門口忽然降落的侍衛人都傻了,這是他皇兄的暗衛,下手毒辣,又被人稱為血信子。
他就拽起一個太監的後頸,一臉殺氣地進宮,額前長長的劉海蓋住他灰蒙蒙的瞳孔,如同随時要吐出信子的蟒蛇。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小太監撲通跪在地上,磕頭磕得都破成了一個血窟窿,鮮血順着額頭流到嘴角,“再也不帶皇上玩了,求攝政王饒了奴才這一回吧!”
“擡起頭來。”顧宴書狹長的眸子微眯,殺意若隐若現,“本王記得你以前不是伺候皇帝的吧?”
“奴才……奴才……”太監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小皇帝抓了抓腦袋,順嘴說:“他……是太後送給朕的。”
“殺!”
顧宴書聲音冷得發寒,如嚴冬的刀刃發出鳴響。
淩霄得命,背後的刀還沒露出光影時,他腳邊跪着的太監俨然一命嗚呼,脖頸泛着一條很淺的血痕。
小皇帝呼吸猛然一滞,僵直着身子去翻書。
顧宴書不管他有沒有被血腥場面吓到,轉而給他讀了書中的一段——
“太後王氏一族勢力不斷壯大,太後的七個兄弟都封為侯,王政君長兄王風官位高至大司馬大将軍領尚書事,王政君的侄子王莽也開始嶄露出頭,而後王莽代漢自立,建立“新朝”,西漢就這樣葬送在王氏外戚手上。”[1]
小皇帝明白了他的話中的意思,羞愧地對顧宴書鞠躬,“朕知錯了,日後定更加進取,保衛顧家江山。”
“知錯便好,繼續溫書吧。”過了一會兒,顧宴書注意到他跳頁,便問:“這詩為何不讀?”
小皇帝依着詩句中惋惜遺憾的意境,說道:“朕是天子,要什麼都會得有,絕不會有得不到的東西,這句詩朕掃一眼便罷了,品不出什麼意境。”
小皇帝自诩皇兄與他同樣為皇室中人,自是沒有得不到、做不到的事情,沒想到顧宴書卻言:“再強大的人也有不可得之物。”
小皇帝年幼,讪讪地說:“皇兄也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