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白裡透着紅暈,眉眼含笑,耳邊别了朵粉色牡丹花,吸引着幾隻蝴蝶。
粉粉嫩嫩的一位男仙。
名副其實,穿的花枝招展。
這仙靓麗非凡,饒是千歸蘭見過大風大浪也不禁為他的穿着而感慨,很厲害。
千歸蘭呆了一瞬,嘴巴微張要說出什麼話,卻隻從嗓子眼裡擠出些聲調,似啞了。
“…………”那男仙又說。
“我聽不懂。”千歸蘭回過神來,說道。
那仙略微思索一瞬,換了種語言,有些嘗試性地說道:“不好意思,有些唐突,你身上…有蝴蝶的味道,需要幫助嗎?”
“你說這個?”
千歸蘭有些遲疑,拿出之前死去的蝶,正是那隻受不了仙界水土的蝴蝶,死得太快,沒來得及被裝箱深藏。
見之,那仙眼睛亮了亮,比衣裙花朵更加奪目。
“就是這隻小家夥,它從凡間來,味道很明顯。”
那仙手點了一下,蝴蝶翩翩起舞,重燃生機。仙界的幻光打在它的翅膀上,發出幻彩蔚藍色的光暈。
很美。
從未見過的美,那仙看着那閃蝶,轉而問。
“仙界所有的蝴蝶都是我養的,裡面也有不少凡間來的,可我從來沒見過像它一般的,你是從哪裡尋到它的?”
“自己做的。”
那仙聞言,又摸了摸蝴蝶的翅膀,磨搓了指間細粉,發覺果然充滿改造的痕迹,又發覺,眼前這位,并非仙界子民,是下界誤闖上來的。
但他沒說,隻誇贊道。
“很漂亮,它為什麼是藍色的?或許代表着快樂、愛意、改變天命,這是你的期許?”
千歸蘭不明覺厲,隻說:“藍色…會比較好看。”
那仙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他幾乎比七界所有子民都了解蝴蝶,故而總是自顧自地多想。
千歸蘭伸出手,那蝶落到他的金戒指上,振翅飛着,全然失去了死氣,頗有種耀武揚威的感覺。
他不禁被逗笑,氣憤掃掉了一些,“它方才已經死了,怎麼又活了。”
那男仙伸手歸順了耳邊垂下來的發絲,耳邊蝴蝶離遠了一瞬,又飛了回來,似乎無論如何她們都不會離去。
“蝴蝶是比稚兒還純潔的存在,它們可能不懂何為生何為死,也不懂自己是多麼奇妙的存在,它們隻會能飛則飛,不飛則落。對它們來說,飛,比死亡更重要。”
“既然,我擁有可以讓它們飛的天賦,掌管蝴蝶的生死,豈不是很容易?”
說的着實在理,不過讓蝴蝶死而複生,卻被他說的這麼輕松。
真是神仙。
遇到神仙了,千歸蘭感慨。伸出手,将那隻停在金戒的蝶放到牡丹的旁邊,果然過去了,蝶戀花,就該這樣,千歸蘭欣慰不已。蝴蝶不在花的身邊,還能在誰的身邊,總不能是草,蝴蝶從來不喜歡草。
既然如此。
“我有…好多死去的蝴蝶,好多。”
千歸蘭邊說,邊拿出一個較大的木箱,打開。
滿滿都是死去的蝴蝶,用藥維持不朽之身,一開開,還有些灰塵揚出來,是藥灰。
神仙,都救了吧。
“這些都能重新飛起來嗎?”他問,眼中有些希冀。
其實讓蝴蝶“複活”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哪怕對仙來說?救這隻蝴蝶隻是因為實在是特别?特别的凡蝶而已。
但蝶在箱裡,且為死态,不得不救。
他可是蝶仙。
“當然……隻要翅膀還在?”
那男仙勉強應了下來。
那仙接過木箱,卻刹那間整個上半身往後一仰,若不是估計什麼,隻怕竄上天了,手撫上左眼,無所顧忌地就着揉了起來。
木箱從他手中墜落到地上,沉悶悶,還好木頭交接嚴絲合縫,又養護的很好,并未散架。
同時,那仙痛苦至極的說了幾句話,伴着猛烈地急喘和手上的顫抖。
“我的眼睛……”
“我瞎了,我的眼睛瞎了。”
“啊……救命……”
那仙掙紮着猜測,這眼睛如同針紮一般,一整根針橫插進去,觸感極深。
他渾身忍耐一陣,又低頭,雙眼瞪得大,滴滴淚花從眼珠落下,滴在木箱裡的蝴蝶上,又有蝴蝶飛起來,死而複生。
但仍十分痛苦,手上下意識聚了諸多仙力,不斷地朝左眼裡流去,可也治愈不了,止不住淚,也不敢閉眼。
千歸蘭見狀,有些心急,直接抓住了那仙的手腕,移開,勸慰他道:“先别動,我看一下。”
那仙勉強挺住,不動了,千歸蘭扒開他的眼睛,瞳孔有些失焦,眼底猩紅一片,白眼球上,血絲遍布浮起,一處灰迹尤為明顯,是濺射的星火,不知為何到了他的眼睛裡……
無需轉頭,千歸蘭從側面便可瞟到,空中灰砂微粒,比氣還輕,燃書後就會形成,隻是這麼一粒,恰好飄到了他的眼裡,恰好。
不過……灰砂不是恰好,而是故意為之。是他故意為之,他也一早便猜到,一定會有誰,因為他,失去些什麼。
“沒事…隻是進了一些灰塵。”
千歸蘭伸手敷蓋住那隻受傷的眼睛,溫流湧入,天上幾隻火鳳默默消亡。那仙另一隻眼睛完好無損,睜眼盯着他,還止不住的流淚,半面臉倉皇無措。
“隻是灰塵?”
“嗯。”
“怎麼這麼疼?”
“有些尖銳,我為你醫治。”
話音落下,再沒交流什麼。
左眼痛苦逐漸減少,暖流外,很明顯的是這個外來客手上的戒指,涼硬尖銳、複雜紛亂,伸手一抓,便能按住好幾個。
那仙細細體會着。
而他身上的味道和蝴蝶一樣,都是凡間氣息。
一樣的,還有這粒灰塵……都被他發現了。
顯而易見,無論是這蝶還是天上火,都是這位帶來的,身着紫袍,耳帶雙環。
方才,煙熏火燎,許多蝶都跑回了他的蝶屋,他是出來尋找那些被熏暈了的蝴蝶的。
一出來,天上的鳳凰尤其惹眼,任那些仙打散,又重聚,奈何不了它們,隻能任他們胡作非為。
對他來說,尋全了蝴蝶便夠了。萬不曾想,一打眼便碰見了罪魁禍首……
不多時。
眼前一明,左眼已是全然好了。
“這條路是南士字路,你要往哪裡去?”他裝作不經意間問道。
“我往前面那裡去……”
前面……
去纖凝城?那男仙想了想,他來時便聽,纖凝城下雪了,想來根本不是雪,而是漫天灰火砂,怕是一過去,便全都瞎了。
“再往前,直走便為纖凝城,左拐為鴻士街,右拐為鹄士街。你身後,是木士街和雁士街。”他指路道。
眼前這位,估計是不怕。
“喔……”
“那……三仙戲法殿是哪條街?”
隻聽眼前這位問道。
聞此殿名,他怔愣了一瞬,若是從這殿出來,那就不必管了。自己不過一小仙,管不到三仙殿的頭上。
“雁士街。”他答道。
千歸蘭想了想,掏出了與這紫袍一體的裘皮大衣,披到那男仙身上了,這大衣他就本不打算穿,既有他妖力附在上面,許是會減輕些災害,不如送出去。
“這衣裳?”那仙問。
“剛剛買的,要價極高,想來應是珍貴之物,有護體之效。”千歸蘭道。
摸了摸身上的裘皮大衣,那仙滿眼驚愕。
這是……在收買他?
眼睛就是巴掌,裘衣便是甜棗。
仙心、蝶心交戰……
緊了緊身上的大衣,他平白無故地感覺世界清明了許多,就連灰塵都小了!
眼前這位,無論是人還是妖還是鬼甚至是魔,喬木青,你拍着蝴蝶仙心自己想想,關你什麼事?
蝴蝶不飛則落,他也是,隻會養蝶,其它的,什麼也不懂,造蝶?乖乖,他根本不會造蝶。
細細品味……能造蝶已經并非凡品了,别說人家以凡胎□□橫行于仙界,大搖大擺,臉都不遮掩,疾步行走在街上,依舊俊美,軒軒如朝霞舉。
人畜無害……的樣子……
不然,他膽子比蝴蝶還小,怎麼敢招惹三仙殿的?來時他可看見了,那些仙失去的可不止是眼睛,有的都已經死過兩次了!
三仙殿,吾隻想飼蝶,什麼大事、要緊的事,可不要将吾拉下水啊!
鬥争之間,已然做好了選擇。
喬木青毅然決然收下了這裘衣。
“在下喬木青,司蝶之仙,善馭蝶,這箱蝴蝶,我就帶回去了,有緣再見。”喬木青道,捧起了地上的木箱,抓緊了身上的衣裳,移步走了。
一掂量,果然,這麼多蝴蝶,定是讓他幾年都不要出來,避避風頭,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他還以為對方……總之是讓他一下子救這麼多蝴蝶,殊不知……是三仙殿在提點他。真是丢臉,快走吧……
“好……”千歸蘭瞧着那仙匆忙的身影。
擡眼望去,再往前,便是一道長長的天梯,兩側山峰本為綠從,但都蓋上了一絲灰,夾着中間一洞口,也是灰蒙蒙一片,是煙,裡裡外外不少仙,或禦劍、或騎葫蘆經過。
千歸蘭睜眼說瞎話,其實并不知前面是哪,胡說的,總歸是前面,說是前面總沒錯。
但現在也知道了,纖凝城……
“三仙殿在哪?”
‘纖凝城正中央,天門山二洞裡’
“那剩下三炷香,便去三仙殿,總不好讓三仙以為我好欺負。”千歸蘭道。
顯然是懷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