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正在白雪中蘇醒。
遠山銜霧,正重疊明滅。風裹雪、雪挾沙,湧起數千雪浪銀花。
看着人界來的救兵忙上忙下,千歸蘭默默抛下了神定的雲孤光,獨自一妖紮到人群中呆着,衆人忙忙碌碌地穿過他,他在裡面看着,卻不覺得孤單。
千歸蘭臉頰好像被凍到了,紅紅的,他撲通一下子倒在雪地上,靜躺了會,悄咪咪地打了幾個滾,弄得發絲淩亂才停下來。
“雲孤光是怎麼說出那樣一番話的?”他默默地想。
“喂小兄弟,讓一下。”
有人嫌他礙路,讓他走開。
千歸蘭站起來讓了讓,忽然一愣。
他指着自己說道:“你看的見我?”
“嗯啊!”
來人首肯道。
小千這才發現,他沾了一身白雪,實打實的。
“嘶,你看着,和我們不太一樣啊。”
那人上下打量他。
千歸蘭難得緊張:“是…是嗎?我是妖族的,和人肯定不一樣。”
這人并未搭話,自顧自地說:“哈……你給我的感覺很不妙啊。”
不妙嗎?
被緊盯着不放,千歸蘭如被架在炙熱的火上烤,被烤得稍稍久了,心也就放下了。
人族男子道:“讓我來問問你,咳咳……我們在這救仙,你在這做什麼?”
“實不相瞞,我在救世。”千歸蘭坦然道。
“救世?救世是個正經事,看來你是一個走正道的妖。不過,哈哈。雀鳥累百,不如一鶴。全天下救世的人太多了,根本排不上号,你算老幾?我們這不都是麼。”
“嗯……有道理。不過我不一樣。兄台聽我一言,我是神,我就是為救世而降生的神,以前是個妖。與你們定是不同。”千歸蘭道。
此人一驚,眼珠子轉了又轉,無處安放的手端着僵住,如被雪冰封。
他心中泛起不屑漣漪,又被這驚世駭俗之語吸引過去定睛細看。
此神衣裝樸素、華容清貌,幽麗如夜谷暗花,錯雜如絨羽,妖物之氣盛,好比一隻蘭花螳螂捕得一隻玉葉金蟬……
“呼!”
這人呼出一口氣,突然有一股淚湧雙目之感,眨眼間憋了回去,卻根本難消心中死意,直讓他想尋把劍來,抹掉脖子就地死去。這男子暗中怪叫着不好不好不妙不妙,面上卻顯露不出分毫。直到涼雪落頭,伴着一股靈力,他趁此機會吐出一口濁氣,額頭酸脹感盡失,心中不快這才一掃而光,死意退散。即便很想忽視,他也不得不承認,眼角有一滴特殊意味的淚,正在隐秘地被隐去。
待他瞬間清醒,回過頭來時,又感到有别樣體味。
怪哉。
這人修行已久,眼珠子又一轉,手掐了三五道,算出前因後果。便得知,原是因自己大限将至,上天加以垂憐,才見了神仙尊容。果,便是這仙魔大戰。
心了意明,冰解凍了,此人發絲飛舞眉尾上挑,轉眼行了個天揖禮,極顯風流。
“晚輩王家弟子,受晚輩一拜,望天神庇佑我王家。想仙神年輕,我可是閣下第一個信徒?”王家弟子行了禮,直起身子又問道。
話未得答,隻見神顔後面又是神顔。
二神隐入雪塵中,不見蹤影。
“王兄,在看什麼?”
“神仙眷侶一對璧人。诶!柳哥,快把你珍藏了上百年的好久拿出來,我們在雪中痛飲。”
“饞嘴,不等到你家妻生子時了?”
“不等了!喝也。”
二人舉杯,帶着笑意共飲,金黃龍瞳突然睜眼,目睹了一切,龍尾猛地破空一掃,刮起一陣雪潮……
“他說…他是我的信徒。”千歸蘭喃喃道,似自言自語,有些呆呆地回憶起剛才的那一禮。
信徒。
怎樣才算信徒?
方才那樣……是他的信徒嗎…怎會如此輕易地擁有一個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