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敢問神君一事。”
“哦?”
“神君當真是為心上人救世?”
雲孤光輕笑不語。
“你若不答,我便上禀南北宮主。”
“告狀?有用嗎。有用的話,東宮宮主的位子送你了。”
“這……”
鐵水情一頓,答說:“自然無用,想天地上下,萬千子民日日夜夜對神仙哭喊,聲若雷霆,若向神仙告狀真有用的話,哭聲便會小一些。”
真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鐵水情真漢子。
雲孤光笑了:“你倒是識時務。神都沒有什麼秘密,告訴你也無妨。”
“不過…非要現在說嗎?”
“現在?”
現在是什麼時候?
鐵水情回首望去,百裡琳琅皇城燈火皆熄,遠天一線黑比沉墨,經年伫立的木塔與石樓比起恒久的大地乃是須臾一瞬,日月輪升的長空還是千年前的老樣子。
涼爽的風襲來,将人袍的衣袂和鬼服的絲線吹徹,他們飛至半空中,俯瞰一切,每一張臉看起來是那麼的陌生,血腥味卻相同。
“還打不打啊!”
“鐵水情能不能看看場合?”
“大王,我也想知道。”
“滾蛋,你一個鬼八卦什麼!”
“生前沒聽夠嘛……”
此時不必将心掏出來,鐵水情也知看着他們的鬼是誰、人是誰,各種各樣的眸子都盯着他們。鬼怕他,人怕神,沒什麼稀奇。
鐵水情道:“現在與往昔、來日,并沒有什麼不同,神君但說無妨。”
“……你一片赤心不假。”
“如此,我便也可告訴你。為他是真,救世也是真,沒有他,我至今漂泊七界,有他,我才重回神位。”
“喔——是他點化了你。”
雲孤光思索道:“或許如此。”
?
“哪裡是我點化了你?你…你怎麼可以胡說?”千歸蘭道。
“我沒說啊。”雲孤光道。
頂着幾人遮遮掩掩卻依舊投來的目光,千歸蘭羞心難平,他問道:“你分明就是說了,我聽得清清楚楚,他說我點化了你,你說“或許如此”!他們也都聽到了。”
他轉頭看向好信的幾名徒子們,她們也十分默契地點點頭。
“你看!”
千歸蘭激動得耳環都顫動了起來,輕拍在脖頸上。
“真的?”
雲孤光轉頭望去,望過來的徒子們又搖了搖頭,四少主一走,雲家無人與大師兄争鋒了,他們自然耳提面命地順應着。
“我說的是“或許如此”嘛……”
而千歸蘭悶喪地說道:“你是天生的神,誰能将你點化呢?誰都不能……”
“沒有你,我浪迹一生也不會成神,你救了我,我成為你的仆人,受你引導歸天成神,這是天注定。”
“不……沒有我,你也會在一個恰當的日子重回天界,任東宮之主,給七界帶來光明,我會在昆侖山……”
雲孤光打斷他道:“我、不、會。”
“回宮之後,我看過應将打理的命線。如果你我不糾纏在一起,這一世我會老死,随後接着化為神識在人界流浪,而你…你知道你會如何嗎?”
千歸蘭搖了搖頭。
“你會回到妖界,被衆妖推舉成皇,我們此生不複相見,你在妖界一輩子,我在人界一生……”
“不要!”
千歸蘭抱上去打斷了他,雲孤光接了個滿懷。
有幾個眼尖的人瞟見了唏噓一聲,卻不想被大師兄盯了個正着,紛紛掩面閉嘴。
雲孤光肩膀上的布料被陰濕,他神情變得柔和,安撫着懷中小妖:“别哭,我們不會再分開,我是神,你也是神,誰都無法阻撓我們在一起。”
蘭妖點了點頭,從他懷中抽離出來和雲孤光相望,嘴唇蠕動着,似乎要做什麼,又似乎有話要說。
他卻眼尖地看見雲孤光臉龐浮現出金色小字,蹦出一個來,便飄到旁邊的書頁中。
‘萬鬼食人夜,蘭方子投懷送抱,光神來者不拒,二神互訴衷腸兩兩相望,于百萬徒子面前衆目睽睽之下,就要忘我地吻在一起……’
是無字。
千歸蘭頓時精神了起來,擡手抓起那片薄薄的紙頁就要撕碎。
‘你幹嗎?’
無字連忙像蝴蝶一樣撲到他手上制止。
“你都記了些什麼野史?!”
‘什麼野史?小神君,你這個想法不對勁,野史是假的,正史是真的,我記的都是正史,怎麼到你口中就變成野史了?你不要颠倒黑白妄想毀去曆史,走從前神仙的老路’
無字一通大道理,總算從千歸蘭手中解救下來了“正史史料”。
千歸蘭百口莫辯。
雲仙芝聽着耳邊傳來的細碎密語突然道:“四哥走了,但雲家好像又要來一位少主了。”
雲初聽了說道:“我暫時沒有認弟弟妹妹的打算。”
“不是。”雲靈藥伸手指着後面千歸蘭道:“這不是個現成的少主夫君嗎?”
“嘶……說實在的,大師兄成婚了二師兄才能和茗茗成婚,二師兄成婚了我才能和乘風結親……”
“我不允許!”
千歸蘭一字不落地都聽到了,眼見着無字也一字不落地記下了,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任它去了。
世事無常,活着已要盡心竭力,在這個父不可倚、母不可靠、友相猜忌、親遠如鄰的世界,誰又能閑下心來坐看雲卷雲舒?
再美好也隻是短短一瞬,痛苦卻是抵擋不住的永恒,百年過去,這一戰會被銘記在心,不會有誰銘刻有人在死前微笑、有人在死前親吻,正所謂煙雲一瞬,便是如此。
他們都無法拒絕命運的召喚,那麼請讓他們在命運外遊離一瞬,随後坦然被命運召喚。
“光神,你……”
雲孤光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說:“無礙,妄動神力被反噬的因果而已。”
他反問道:“鬼殺不死,你當年是怎麼殺鬼成神的?”
“這個嗎……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