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書雜記》,一個人族寫的一本遊記。”
“你來自凡界?”
“算是吧,快起來……”千歸蘭站起身拽着他起來:“這裡一定還有好多書中魚,上次來這裡沒來得及看,快走。”
“我以前從未遇見過你……”
千歸蘭興緻沖沖地拉着光神在海底中遨遊,逆着洄遊的魚群,對着它們躲避的樣子大笑。
“他們要去哪?”千歸蘭問道。
“去往凡界。”雲孤光說。
“喔……從這裡順着下去,便是凡界麼?”
“嗯。”
千歸蘭拉着他逆流而上:“像鳳凰一樣大的魚在哪?怎麼看不見它們?”
“在睡覺。”
海底深眠的大鲲輕擺着魚尾,閉阖着眼睛在海中浮沉,時不時輕呼幾聲長吟,不知是否在夢中夢到了蝴蝶想要去追尋?
千歸蘭轉頭道:“我們走吧。”
穿過魚群,千歸蘭突然道:“這裡沒有人和你說話,你不孤獨嗎?”
光神說:“神不都是這樣,獨生、獨活,獨來獨往。”
“去神界吧,那裡有很多和我們一樣的神,他們很有趣。”
而光神卻擁住千歸蘭埋在他的脖頸中說:“在哪裡都一樣。”
他默了半晌,道:“有誰在叫你。”
“嗯……我該走了。”
光神拿起魚簍站在崖邊,北冥魚争先恐後鑽入簍中,千歸蘭看着,隻暗道似曾相識與時光荏苒。
“此魚無刺,食用甚佳。”
“嗯。”
千歸蘭接過魚簍,躊躇半晌,終于說道:“忘了我吧,下次見面,會是很久的以後。”
未待光神說什麼,千歸蘭手中結勢,将西天宮的遺忘咒法注入光神腦海中,他轉身逃也似地帶着魚簍走了。
而光隻覺一陣眩暈,再次醒來腦中混沌一片,北冥魚群群圍繞着他,不似往常。
神仙敏銳的直覺讓他不得不懷疑起了一切。
有誰打散了洄遊的魚群。
有誰拿走了北冥魚。
有誰驚擾了海底的大鲲。
光神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誰,也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
“他長什麼樣子?”神君光向北冥魚發問。
魚動,互啄鱗片,擺得一幅鱗光小像。
光君靜賞良久,直至水流将鱗吹散,順着水流落入凡間……才複執魚竿。
一如往昔般垂釣。
千歸蘭抱着魚簍憂心忡忡地回到東宮,一路上衆神向他問好,他也隻是點點頭,快步奔向廚房。
進門,雲孤光見了他問道:“怎麼去那麼久?清蒸還是紅燒?”
千歸蘭将魚簍放在一旁,入光神懷中悶聲不言,他發絲上鱗片閃爍,雲孤光将它們一一摘下,沉思道:“身上都有魚腥味了。”
“你嫌棄我臭。”千歸蘭道。
雲孤光拍了拍他的背道:“沒有——清蒸紅燒都做好不好。”
“好。”
看着他忙忙碌碌,千歸蘭控制的鍋爐下的火忽大忽小:“雲孤光,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北冥的呀?”
雲孤光正去着魚鱗,坦然道:“沒多久,你走之後幾千年吧。”
“!”
“我不是将你的記憶都抹除了嗎,你怎麼……”
“我是神嘛。”
鍋爐下的火倏地滅了。
千歸蘭驚聲道:“不行,我得再去一趟九韶山。”
廚房門砰地一聲關上,東宮的人靜默一瞬,又打哈哈地忙碌了起來。
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不許去,今天你得陪我,若真想去,哪日我同你一道。”雲孤光道。
千歸蘭悻悻地接着燃起火:“你的心不會痛嗎?”
“痛過了,難道你還要再讓我痛一次?”
“不會……”
這股郁悶之氣一直到了衆神吃完飯向他辭别之後還有。
鄭好道别之後複問:“今日怎的如此憂心,凡間出了什麼大事?”
“沒有……”
鄭好心中疑慮一掃而空,隻道:“看來是私事。”便不回頭決然地走了。
目送着鄭好。
千歸蘭朝雲孤光别扭道:“你怎麼不跟我說呀……像石頭一樣當了這麼多年的啞巴。”
雲孤光歎道:“因果悄然。說了,萬一你去不到萬年前,我豈不是不知要等上許久?”
“更何況……每次見君,都可慰我心疾。”
也不知怎得,說着說着,東宮的門窗就被關上了,屋内的帷幄和床上的紗簾紛紛墜下,沒多久,火燭也熄滅了。
黑暗中,雲孤光深吸了一口馥雅的蘭香,他說:“我在北冥海中日日夜夜想着你,盼你再來此地,我想我一定能一眼便認出你。後來……魚兒将你的臉忘了,我便離開了北冥海。我去了神界,神界無神識你,我又去了人界,人界亦無人識你。你隻活在我的回憶中。”
“再後來我也忘了,那一刻我想,神的記憶,也隻比魚好那麼一點。”
千歸蘭聽的心碎,淚從眼眶中流出。雲孤光擦去他的眼淚道:“我說過,不會再讓你獨自哭泣。”
“我也說過,不會再讓你孤身一人。”
“吾慰君疾。”
雲孤光将他耳側的鳳環摘下。
今夕何夕,共此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