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不是很想冒着被斯内普切成小塊在坩埚煮爛的風險夜遊去禁林,尤其是以羅恩和我現在尴尬的關系。但那天所有和格蘭芬多一起上的課中,我都不停地感受到背後傳來一股灼熱的視線,裡面夾帶着恐懼、絕望、雖然尴尬但出于某種生命威脅不得不這麼做的強烈不安。尤其是黑魔法防禦課之後,羅恩落在匆匆往塔樓走的哈利後面半步,回頭悲哀地看了我一眼。
“達文,給我做個預言。”我聳了聳肩,用玩笑的語氣說,“你能在我身上看到蜘蛛嗎?”
他古怪地轉過頭,仿佛從沒想過有人會找他求占蔔,即使是玩笑。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什麼。
“如果我說看到了,你就不會去?”他輕飄飄地說。
“你說‘看到了’,那這就是個預言,我不管怎樣都要完成;如果你說‘沒看到’,那就說明區區蜘蛛連不祥都算不上。”我語調輕快地狡辯,看到他皺起眉的樣子,不由得感到愉快,“我可是去修補我那為你破碎的友誼了,記得幫我打掩護。”
“如果斯内普不把你我都炖了的話。”他歎了口氣。
*
當天晚上,所有室友都睡下之後,我偷摸着爬出了寝室。達文就躲在休息室一排高大的架子後,我對他點點頭,他無可奈何地将魔杖掏了出來,在空中揮了兩下。某種無形的波紋在空中散了出去。
“全形立顯。”過了一會,他收回魔杖,“麥格教授在門廳,費爾奇應該在出門後左拐第三個拐角,其他教授的腳步聲比較遠,最近的是洛哈特,你不會被他解決吧?”
“當然。”我拍拍他的肩膀,他不自在地晃了下身子,“上天給你關了門窗,你就自己把煙囪通了,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比我們學院那幾個草包強多了?”
經過改良的原型立顯,雖然精度上有所缺失,範圍卻大大擴大了——非常适合用來探路,不是嗎?我就老疑惑為什麼這人雖然瞎但好像總能知道誰誰在哪而前面又有什麼東西,甚至還能夜入醫療翼偷緩和劑,原來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沉默了,即使休息室裡光線昏暗,我也仿佛看到了他耳邊一點紅。
“趕緊走,不然我怕你隻能把韋斯萊的骨灰打散混進蜘蛛的屍體裡運回來了。”
我樂呵呵地跑了。
即使有達文的預告,千方百計地躲過巡邏教授也不是一件易事。不過,我最終還是趁着麥格教授被樓上一陣盔甲掉落的巨響吸引注意力時溜出了城堡,來到月光皎潔的場地上。遠處有一個揪着頭發來回踱步的小小人影,我的好朋友小羅恩。
“她不會來了;她不會來了……梅林的胡子……”湊近時我甚至聽到他咽口水的聲音,然後他就閉了閉眼,仿佛下定決心似的看向禁林,草叢裡正有隻蜘蛛往那裡爬。如果我再不出現,估計他就真的自己去追蜘蛛了。
“嗨小羅尼。”我笑嘻嘻地拍上他的肩膀,他差點跳起來把我甩掉——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看向我的目光裡充滿了某種解脫,以及,一點尴尬,“看什麼?我冒着被斯内普坩埚炖爛的風險來救你于水火,你就隻會想到我們之前吵的架?”
他撓了撓逐漸變紅的臉,仿佛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他要是敢說,我就把他丢這兒獨自面對蜘蛛——但他隻是掏出一件如水的織物。
“我把哈利的隐形衣帶來了。”他說,“他現在一心隻跟裡德爾聊天……梅林,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還有個活的朋友待在醫療翼?”
我們披上隐形衣,大步跨過了濕潤的草地,跟着兩隻蜘蛛往禁林前進。經過海格小屋的時候,他停了一下,似乎想過去;但有個頭發灰白的魔法部男巫站在外面,不管他想從海格小屋得到什麼,都沒有機會。我們走到禁林入口,月光已經穿不透那些陰暗的樹影了。
“熒光閃爍。”
兩隻蜘蛛匆匆地從我魔杖發出的光亮下逃走了。羅恩歎口氣,把隐形衣脫下來收回帶的包裡,似乎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我也想的,不過我的魔杖可能會爆炸。”他喃喃道,深吸口氣,“它上次變形課差點把兔子烤了……我是說,我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烤兔子很好吃的。”我順口接道,他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我們走進了禁林,一路上誰也沒說更多的話;蜘蛛的蹤迹逐漸偏離了小路,羅恩瑟縮地頓了頓腳步,但還是繼續往前走;在某個節點,我們不得不低頭摸進灌木,穿過一路上的樹樁、落葉和令人不安的動物骸骨,星星逐漸也看不見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隻有我的魔杖發出的微光。我們最終到達了一片鋪滿落葉的空地,蜘蛛早就不見了,一路穿到這裡幾乎完全是我們的直覺、以及某種“我覺得不能在這放棄的”叛逆心。
“你知道嗎,我覺得……我們可以……”
空地如此寂靜,羅恩慢慢地、面色慘白地說。
“我不得不表示同意。”一陣風吹過,我感覺身後起了雞皮疙瘩。
線索找了這麼久,我覺得我夠對得起羅恩和赫敏了。
然而四周傳來沙沙的聲音,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靠近。羅恩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了一步——他是明智的,因為,下一秒,一個毛茸茸的、黑色的巨物就從上面墜落下來,剛好砸在他剛剛站立的位置。
卧槽!!!
接着,随着一陣悉悉索索和咔哒咔哒的聲音,空地的周圍冒出了無數隻——無數隻巨大的、黑色的、長着八條離奇的毛茸茸的腿的蜘蛛。
它們興奮地揮舞着大黑螯。它們每隻都有拉車的馬那麼大,而空地的中心有一張霧氣迷蒙的半球形蛛網。
我覺得羅恩要昏過去了;這不怪他,我也要昏過去了。
“人類!人類!”我們跟前那隻蜘蛛咔哒咔哒地擺弄着它的大黑螯,“阿拉戈克!阿拉戈克!”
一隻小象似的蜘蛛——從半球形的蛛網裡鑽了出來。它的身體和腿黑中帶灰,那長着大螯的醜陋腦袋上的每隻眼睛都蒙着一層白翳。我不由得想到我的瞎子朋友,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悲涼:他應該比這隻瞎子好對付得多。
“是海格嗎?”瞎眼蜘蛛揮舞着大螯。
“陌生人。”大蜘蛛說道。
“把他們弄死。”瞎眼蜘蛛不耐煩地說,“我正在睡覺……”
周圍的蜘蛛興奮地咔哒咔哒地擺動大螯,我隻覺得血液倒流,腦子裡倒騰着此時能用上有最大殺傷力的魔咒——火焰熊熊?霹靂爆炸?除你武器能把蜘蛛除掉嗎?
但羅恩突然以一種近乎尖叫的聲音說話了。
“我們是海格派來的!他的朋友!海格有大麻煩了!”我從沒聽過有誰的聲音那麼尖,那麼大,簡直就像是在說整個人生唯一一句話一樣,“魔法部覺得海格把怪物——就是你們!放出來殺學生!現在他們守着海格不讓他動,很快就要把他送到——送到阿茲卡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