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萊特林地下室不适合養花,我隻是好奇它為什麼能活到現在。”
“阿斯托利亞送我的,你問她呗。”
黑發盲眼的少年搖搖頭,手虛虛地懸在那株幼嫩的花芽上。
“它要是死了,你可以把它葬到我送你的那個骨灰盒裡。”
“你的不祥是不是嘴賤啊?”我把花盆搶過來,“去去去,我給這花透氣去。”
大雨澆濕了土地,按照《魔法藥劑與意識起源》的說法,此時最适合熬制用以沉靜精神的藥劑(也許是魔藥材料也覺得雨天很适合睡覺),但我手頭一無材料二無技術,就是勉強看懂了配方和注意事項也毫無用處。潮土油的氣味充斥鼻腔,我捧着花盆對着暗沉沉的天幕歎了口氣,一路頂着防水咒沿着草地往下走。
雨天也很适合出來整理思緒。自上次疏忽大意被裡德爾某種程度上探知了秘密,我就一直維持着大腦封閉術的全力運行,尤其是在和霍格沃茨師生交際時;因此,眼前難得的獨處時光便顯得彌足珍貴了。
“呼……”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禁林,眼前的森林霧氣迷蒙,散發着強烈的危險氣息。我躊躇了一下,正準備轉身離開,身後卻突然傳來清脆的女聲。
“停下!你不能再往前走了!”一個穿着棕色大衣的圓臉女巫從雨裡匆匆走來,一邊走,一邊還把一些文件似的東西胡亂塞進衣兜裡;好不容易塞完那些文件,她又随便把幾縷被吹亂的頭發往耳後撥去,終于站到了我跟前。
“你是……?”我在腦中搜索了一下,無論是原著還是來到這裡後遇見的人裡,似乎都找不到這個女巫的影子。
“伯莎·喬金斯,魔法部職員,來調查明明不歸合作司管的霍格沃茨神奇動物課安全保護措施。”她抱怨似的說,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已經遠遠超過了我的問題,“好了,我知道你們這些學生總喜歡往被禁止進入的地方跑——但既然被發現了,不就該乖乖回城堡了嗎?”
……伯莎·喬金斯?我微微睜大了眼睛,那女巫還在說話。
“嗯、嗯,我當然知道你們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啦——就像知道我的上司隻是把其他部門不想管的活甩給我一樣清楚——真是的,我真不懂你們為什麼都要針對我。”她圓圓的臉上沒有一絲高興的神情,接着,又自顧自歎了口氣,“小女孩,你為什麼不回學校去呢?有誰因為一點小事就對你施魔法嗎?”
說到最後時她的語氣不易覺察地柔和了些。我沒說話,她似乎把這當作了默認。
“這麼多年他們還真是一點都沒改。”她說,一邊拿出魔杖給我套了個保暖咒,看上去心情好了一些,“回去吧,外面很冷的。”她甚至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腦袋,接着,又瞥見手上的表,發出一聲驚叫,“啊!糟糕,我得回去交報告了——下次不要再來禁林了!你知道嗎,貓頭鷹塔樓和溫室都是不錯的選擇——”
她急匆匆地跑進了雨中,就像最開始急匆匆地來一樣。
我愣了一下,伯莎·喬金斯已經竄到了海格小屋的邊緣,我趕緊搖搖頭把溢出的思緒甩在腦後向她跑去。
“喬金斯,如果假期有空的話,記住不要去阿爾巴尼亞!”
人影在幻影移形帶起的風裡消失了,距離實在太遠,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
*
第十三天,沙漏中的綠寶石又漏下了一層。裡德爾看着暗室空地中間某個地方,那裡空無一人,過了一會,才拿出魔杖敲了敲桌上沙漏飾金的頂部,上面的數字先是熔化,其後又重組成了新的計數。
“你沒看到我已經被包圍了嗎!快撤退!”桌上巫師棋的棋子叫了起來,“派他去吧,他犧牲了無所謂!”
他打量着棋盤,确實如此,黑色的棋子已經被包圍了,如果他再不放緩攻勢,它就必死無疑;而此時白方也謹慎地守着陣線,它們的陣營甚至還沒出現傷亡,就已經讓黑棋無路可走。白色後棋沒有五官的臉轉向那個尖叫的棋子。
“閉嘴。”他慢悠悠地說,“下棋總是要犧牲的。”
皇後狠狠擊碎那個怯懦的黑色棋子;它立刻變成了一堆碎屑,然後在轉瞬間蒸發不見。桌上的黑棋吵鬧起來,但很快,這種吵鬧聲就消失了,因為黑色的主教接着向左三步,毫不留情地打碎了白方的國王。棋盤上靜默一片,然後在裡德爾魔杖輕點之後全部消失。做完一切,他轉頭看向繪出的窗外,依然是他印象裡的斯萊特林休息室,水草在暗處搖曳,不知為何的生物悠悠遊過。窗中倒映不出他的影子,當然了,它又不是真正的窗戶,隻是被他變形出的仿品;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熟悉的影子,少女獨自坐在有求必應屋的垃圾堆裡看書,“她”比她現在要成熟一些,是那個用以奪取她靈魂心智的幻境記憶裡她十六歲的模樣。
他用魔杖點了點,影子又變了,少女和霍格沃茨的師生交往的畫面倒映在上面。水波的紋路印在每個人臉上身上,仿佛将他們裁斷;接着,湖底的畫面整個消失了,變成了飄着雪的灰色的倫敦貧民區,聖誕樹和許多焦黑的東西被裝上垃圾車,女孩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他們身上都還有未結痂的傷口。
“我會摧毀你的。”“他”對她說。
“下棋總是要犧牲的。”他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