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姜盈畫就記不清了。
昏昏沉沉之間,他隻記得自己被人抱了起來,曆經颠簸之後,又被放在了一個柔軟的被褥上。
那人俯下身來,長發末端不慎掃過姜盈畫的脖頸,姜盈畫覺得癢癢的,幾秒鐘之後,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帶着的清淺的水安息香味。
沉穩又透着讓人安心的味道。
這是........他夫君身上的香味嗎?
好好聞。
姜盈畫努力想睜眼看一看他的夫君,可身體實在是不争氣,他的眼皮此刻沉重的像是被樹膠黏住了一樣,根本提不起力氣。
不知道是不是他夫君的人順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試他的體溫。
掌心寬大微厚,是标準的男人的手掌,内側還帶着淡淡的薄繭,輕附在額頭上時,莫名有些刮人的刺疼。
姜盈畫是個久居深閨的雙兒,皮肉嬌細,哪經得住這個,下意識偏過頭,在昏迷中也不自覺皺了眉。
撫在他額頭的掌心登時一僵,但很快就移開了。
沒多久,有人将他扶起,讓姜盈畫靠在他懷裡。
苦澀清涼的藥汁喂進了他的口中,姜盈畫昏昏沉沉之間隻顧咽下。
很快,就有人用帕子擦幹淨他的唇角,複又将他放置在床鋪上。
再後來,姜盈畫就完全沒有意識了。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當日的傍晚了。
他緩緩地睜開眼,迷蒙的雙眼裡倒映出頭頂的紅色合歡花床帏,窗外黃昏夕陽的光線灑進來,在檀木桌面的邊緣描上淡淡的金色,玉壺春瓶裡插着的百合散着香味,屋内光影明暗交替,襯得四周都安安靜靜的。
腦海中冷不丁浮現出白日裡的情景,等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久候方歸的夫君面前暈倒的時候,姜盈畫幾乎要再暈過去一次。
他怎麼.......他怎麼能在他夫君面前暈倒呢!
真是太丢人現眼了!
夫君一定也覺得他嬌氣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在心愛的夫君面前出醜了,姜盈畫就想哭。
可眼淚還沒落下來,他就先想到,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應該好好給自己的夫君道歉才是。
思及此,姜盈畫勉力從床上坐起來,趕緊理好衣裳和頭發,就想跑下床,和聽到動靜推門進來的如墨撞了個滿懷。
“哎呀,大娘子。”
如墨趕緊扶住被撞的往後倒的姜盈畫,一臉擔憂道:
“大娘子,你方中暑熱,大夫說了,你還需繼續休息才是。”
“不休息了,不休息了..........”姜盈畫被撞得頭暈目眩的,捂着額頭,顧不上聽清如墨說什麼,隻忙道:
“我夫君呢?我夫君去哪了?”
“世子殿下方才走了。”
如墨說。
“........走了?”姜盈畫聞言一呆,緊接着雙腿一軟,直接坐到地上,下一秒眼睛就紅了:
“夫君........夫君是不是厭棄我了,又回.......又回邊疆去了?”
如墨:“........”
看見姜盈畫失魂落魄的模樣,如墨趕緊把姜盈畫扶起來,一邊扶一邊解釋道:
“不是的,大娘子。”
他說:“世子殿下兩年未歸京城,有不少世家公子聽說他回來,都約他晚間去金桂酒樓一聚,為他接風洗塵。這會子,世子殿下約莫是在與各位世家公子們把酒言歡呢。”
“........這樣啊。”
知道應咨沒有走,姜盈畫懸而未落的眼淚趕緊憋住,破涕為笑,借着如墨扶他的力道,緩緩站了起來。
“吓死我了。”他拍了怕自己的胸口,隻覺心髒緊張的撲通撲通在跳,都快蹦出來了:
“我還以為夫君不要我了。”
“怎麼會呢。”如墨扶着姜盈畫坐下,貼心道:
“大娘子,你今日在城門外暈倒的時候,都是世子殿下一路将您抱回來的,好多人都看見了,連陛下和皇後娘娘都瞧見了,回來都說說世子殿下很疼您呢。”
“啊.........”姜盈畫臉頰情不自禁地發紅,結結巴巴道:
“真........真的嗎?真的是夫君一路将我抱回來的?”
“是啊。”如墨說:“世子殿下将您抱的牢牢的,一點也沒讓您磕着碰着。走之前,還讓我們照顧好您.......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楚大娘子。”
聽到如墨這樣說,心裡原本湧現出的酸又被淡淡的甜沖掉,姜盈畫用手捧着臉,試圖用掌心給臉蛋降溫。
害羞過後,姜盈畫又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又轉過頭來,不安道:
“夫君今日還說我珠圓玉潤........想必我定是最近懈怠了,吃胖了,沉重了不少........”
姜盈畫發愁,秀眉微蹙:
“夫君今日從城門口将我抱回,我又這樣沉,他的手臂定是酸疼不已了。他一路風塵仆仆歸來,我還這般麻煩他,我真是不懂事........可他又未曾怪罪我,還讓你們照顧好我,夫君真好........”
如墨:“...........”
他聽着姜盈畫的喃喃自語,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正糾結猶豫間,前廳派人傳話,說是楚大娘子派人來請姜盈畫到前廳用膳。
婆母的話,姜盈畫不敢不聽,趕緊收拾好面容,款步前往前廳。
男人們在戰場上拼殺兩年,如今回來,都各自出去交際了,連應咨的親生弟弟,楚袂的嫡次子應琏從邊疆回來之後,都耐不住寂寞,出去玩了,又隻留下姜盈畫和楚袂在家吃飯。
好在姜盈畫和楚袂關系好,倒也沒有什麼可尴尬的。
楚袂關心了一下楚盈畫的身體,得到身體尚安好的答複。
兩人各自安靜進餐畢,姜盈畫又照例陪着婆母在花園中散了一會兒步,消食。
散步完後,内宅也沒有什麼别的活動,楚袂便準備回房。
在湖光榭準備分别之前,楚袂不知道想到什麼,拉着姜盈畫的手,讓姜盈畫站住。
姜盈畫疑惑地擡起頭,見楚袂伸出手,笑着點了點他的眉心:
“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