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耳邊男人惡劣又輕佻的話,姜盈畫忽然覺得委屈極了。
他為了見夫君,所以穿了最漂亮的裙子和披帛,但夫君不僅不喜歡,還踩他的裙子,不讓他吃飽飯,還,還這樣欺負他..........
姜盈畫越想越委屈,扁了扁嘴,有點想哭,眼淚在眼眶裡滴溜溜的打轉,欲落不落。
他剛過十六生辰就嫁進應家,如今也才十八歲,還未完全張開,臉頰嫩生生的,水蔥似的鮮靈,眉心一點紅痣,臉皮則白的近乎透明,一點瑕疵也沒有,在太陽底下還泛着淡淡的光澤感,臉盤像一個圓滾滾的珍珠圓子,端莊又溫潤。
——隻不過眼睛腫的厲害,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看見姜盈畫要哭,應咨作為夫君,本該要哄。
可他看見姜盈畫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想作弄他的心思又起了,像是有些人在路上看到個被丢棄的貓崽子,定要過去揉搓一番一樣。
“哭的真醜。”應咨一個眼風掃過來:
“不許哭,憋回去。”
“嗚.........”夫君下了命令,他作為妻子不能不遵從,但又實在是想哭,強忍着眼淚看着應咨,帶着哭腔道:
“我,我哭的很醜嗎.........”
“嗯。”應咨很壞:
“眼睛紅的像兔子。”
他說:“我讨厭的就是兔子了。”
聽見應咨說這話,姜盈畫趕緊擡起手,用玉蘭花帕子遮住臉頰,抽噎道:
“那你,那你别看我。”
看着姜盈畫緊張的樣子,應咨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他的嘴角剛剛勾起來,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很快放下了,重新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隔着隐隐綽綽的帕子看姜盈畫的臉頰,倒多了一份猶抱琵琶半遮面、燈下看美人的朦胧感。
兩年前他把這個小雙兒娶進門的時候,隻隔着薄紗紅蓋頭匆匆看了這個小雙兒一眼,就上了戰場。
那時候的他,對自己這個妻子還沒有什麼太強的印象。
他隻知,姜國公是陛下的心腹,把姜國公的嫡雙姜盈畫塞給應家,不過是防着應家在外興兵造反,順帶在應家安插一個名正言順的眼線罷了。
他們這個陛下,心思多疑又深重。
不過古來帝王多如此,應咨知道,并不願意戳破,從善如流地收下了皇家打包精緻、送過來的漂亮禮物。
他不願與這個“眼線”産生太多的感情,本想将人娶過來後,好生供養在家中就是了,左右應家又不差這一個人的飯食和開銷。
但這姜盈畫不知道給楚袂下了什麼迷魂藥,讓楚袂這麼喜歡他——
甚至還想讓姜盈畫生下姜家的嫡長孫?
應咨隻覺得可笑。
他才不會和這個嬌氣的雙兒發生什麼關系。
說不定,連姜盈畫面前這副乖覺的模樣,也都是裝出來的。
畢竟一個高門大戶出來的雙兒,能有多單純?
思及此,應咨緩緩松開了托着姜盈畫的手。
他移開腳,沒有再踩着姜盈畫的裙子,在姜盈畫用帕子遮着面,看不清前物的情況下,用了輕功,腳尖點地,飛躍上房檐,快速離開了。
等到姜盈畫許久聽不到動靜,疑惑地放下帕子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面前早就沒有人了。
他手猛地垂下,像是不敢相信短短幾秒鐘,應咨人就不見了,在前廳找了一圈,甚至連桌子底下都找了,一邊找一邊道:
“夫君,夫君你在哪裡呀?”
“大娘子,世子殿下剛剛走了。”
沒多久,門外提着水桶進來擦洗桌子的婢女聞言,隔着桌子對姜盈畫道:
“他說中午也不必等他吃中飯了。”
“哦.......”
聽見應咨中午又不回來,姜盈畫心中莫名湧現出些許失落感來。
他鼻子一酸,抽了抽,想要哭,又急得應咨說不許他哭的話,趕緊生憋住了。
到了中午的時候,又是楚袂和姜盈畫坐在一桌吃飯。
男人們又不見了。
“你要體諒體諒咨兒,他兩年未曾回京,那些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狐朋狗友們為他攢的局七天七夜都吃不完,一時不查,忽略了你也是常事。”楚袂給姜盈畫夾了一筷子白切雞,安慰道:
“等陛下論功行賞過後,咨兒在京城中安定下來,就能常常來凝香居陪你了。”
“是,母親。”姜盈畫乖覺地聽着婆母教誨,臉上并無一絲抱怨和不滿的情緒。
常言道,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他既然嫁給武将之家,也就做好了獨守空房的準備。
兩年了,要委屈,也委屈慣了,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讓應咨不嫌棄他蠢笨嬌氣,不厭棄他才好。
一想到應咨說要他清減清減些的話,姜盈畫今日午飯特意吃的少了一些。
楚袂雖然奇怪,但以為是應咨沒回家,姜盈畫心情不好,所以吃得少,也就沒多問。
為了減肥,晚飯姜盈畫也沒有吃多少,陪楚袂散完步,消完食之後,就又覺得餓了。
但他不敢多吃,怕應咨覺得他胖,隻能忍着饑腸辘辘的感覺,回到了凝香居。
時間還早,姜盈畫便讓如墨拿來家中的賬本和算盤過來。
對了一會兒賬,姜盈畫已經餓的頭暈目眩。
他用掌心抵着額頭,隻覺頭昏眼花,連賬也算不下去了。
如墨見狀,走上前來,勸道:“主子,要不我讓小廚房做一碗蓮蓬湯送過來吧。”
“不。”姜盈畫已經餓了這一會兒了,不能功虧一篑,搖了搖頭,腦後的珍珠流蘇輕輕響動:
“我喝點水就好。”
言罷,他站起身想要走到桌邊去喝水,卻沒想到,剛一站起,眼前就一黑,差點踉跄幾步摔倒。
如墨趕緊把他扶起來,心疼的不行:
“主子,你這樣挨餓怎麼行呢?”
“夫君說他不喜歡胖的。”姜盈畫蹲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才借着如墨的攙扶緩緩站起來:
“我要清減些才行。”
“可主子并不胖啊。”如墨不贊同道:“主母都說了,您腰肢細,是好生養的苗子呢。”
“許是夫君喜歡更消瘦些的。”姜盈畫站起身,接過熱茶喝了一口,甘甜的茶水入口,讓他短暫緩過來了。
肚子在這個時候,卻咕噜噜的響了起來,在安靜的房間裡,有些明顯。
縱然屋内隻有如墨和幾個心腹,姜盈畫的臉還是不自覺的紅了:
“.........”
如墨見狀,忍不住歎氣:
“主子,還是進一些飲食吧。”
他說:“您瞧您,手都抖了。”
“我........”姜盈畫正想說話,忽然有仆役來傳,說大娘子有話,讓姜盈畫去尋世子,務必在子時之前将世子殿下帶回來。
“母親讓我去找夫君?”姜盈畫太餓了,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打發仆役去尋,不就好了?”
一旁的如墨卻很快反應過來,忙笑道:
“主子,這是大娘子給您借口,去見世子殿下呢。”
他徐徐道:“如果今日世子殿下又醉酒,宿在書房,您豈不是又見不到他了?但若讓您去尋,到時候您和世子殿下一起回來,您豈不是能順理成章地開口,讓世子殿下來凝香居歇下?”
“哦!對哦!”姜盈畫恍然:“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他一掃方才的頹喪,興沖沖地站了起來:
“你去和母親說,我這就去找夫君。”
言罷,他張嘴就想讓人備馬,過來的仆役卻說,馬車已經備好了,就等大娘子上馬了。
姜盈畫知道這是楚袂的安排,也沒有推拒,收拾好儀容,急不可耐地上了馬車。
等到了外面,掀開車簾,被夜裡的冷風一吹,姜盈畫忽而又冷靜下來。
他想到應咨白日裡的冷淡模樣,有些緊張,指尖又開始絞着帕子,糾結猶豫許久,方惴惴不安地轉頭對如墨道:
“如墨,你說我就這樣貿貿然去找夫君,夫君會不會.....會不會生我的氣呀。”
“怎麼會呢,大娘子。”如墨道:
“您現在是正兒八經的世子妃,又不是養在外面的外室小妾不能見人,夜深了,你來尋自己的夫君,又有什麼不對?”
“對哦。”姜盈畫被這樣一提醒,又自信起來:
“你說的沒錯。”
他喃喃自語,像是給自己打氣:“我是正室正妻,來尋自己的丈夫,沒有什麼不對的。”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恢複了自信似的,眼神也逐漸堅定神氣起來了。
話音剛落,金桂酒樓也到了。
馬夫籲的一聲停下馬車,如墨率先下來,扶着姜盈畫下馬。
姜盈畫是雙兒,身子弱些,故而夜裡披了披風,襯得他臉頰愈發秀氣。
他夫君是長房長子,嫡系血脈,他又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妃,身份自然高貴。應家也不曾短了他的分例和開支,婆母楚袂甚至還覺得虧欠他,經常從自己的例銀裡撥一些給他使用,府内進了什麼寶貝或者绫羅綢緞,也都是優先送到姜盈畫的房裡,任他挑選。
因而姜盈畫梳的的已婚雙兒的發髻,裙裝也都是上好的,精緻又很有質感,明眼人一瞧就瞧得出來他已出嫁且夫婿身份不凡,掌櫃的見狀,忙撇下賬本迎上來,笑道:
“夫人這是來喝茶,還是吃飯?”
“我來尋我的夫君。”姜盈畫微微欠了一點點身,很是禮貌道:“請問他在哪個廂房?”
掌櫃見狀受寵若驚,腰彎的更厲害了:
“您的夫君是.......?”
“應咨。”姜盈畫左顧右盼:“他在哪裡呀?”
“世子殿下在樓上,我引您去。”知道這是應世子的夫人,掌櫃态度更恭敬了,親自引姜盈畫上樓:
“來,您這邊請。”
跟着掌櫃轉過走廊,又越過幾件廂房,終于在天字一号廂房門口停下了。
門内燈影綽綽,人影攢動,還能傳來男人們粗聲粗氣碰杯劃拳的聲音,氣氛熱烈。
聽着門内的響動,姜盈畫不免有些傻眼。
他從小深居閨閣之中,就算外出聚會,也都是和雙兒們一起,大家聚在一起要麼就安靜地喝茶說話,要麼就吟詩撫琴,或者繡花看風景,哪有這麼........熱鬧過。
他一時間萌生了怯意,躊躇地站在門邊,正思考着要不要進去,但掌櫃的已經先他一步,敲響了門。
他牆門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被門内的人發現,很快,就有人過來開了門。
鋪面的酒味和男人的氣息沖了出來,撲到姜盈畫臉上,令姜盈畫一瞬間有些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誰啊?”來開門的人很不耐煩,壯碩的身體投下濃重的陰影,沉沉的打在了姜盈畫身上,語氣也很重,眼神更是兇神惡煞的,看起來像是能半炷香殺十個人的主:
“爺們玩的正高興,誰來這麼掃興?!腦袋不想要了?!”
姜盈畫看着面前的兇神,被這一句話差點吓哭。
他不敢在外面丢應咨的臉,強忍着沒敢掉眼淚,但雙腿打戰,嘴巴也哆嗦,聲音細弱蚊蠅:
“我,我來找應咨.......”
他聲音小,男人喝酒了脾氣不好,沒聽清更是火爆,拳頭捏的嘎吱作響,擡高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