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駝商,足足養了六百多頭駱駝,而駱駝糞便是極好的肥料。
沈知衍憑借着先前轉運使帶他混了個面熟,又帶上幾匹精美的提花料子親自上門。便成功以一個極其低廉的價格從駝商那兒買了駱駝糞。
買回來的駱駝糞在雨季之前便曬幹,又在選定的地方堆積着發酵。
胡主簿對這堆駱駝糞在意的不得了,早早便召集了鄉民往裡頭又加了芨芨草杆、枯葉,又安排了人定期攪拌、翻堆加速腐熟,為了避免雨水影響發酵,還搭了草棚子擋雨。有時候下衙了,還要溜達過去轉一圈兒,據胡主簿家的楊娘子說,看那堆糞的眼神比年輕時看她還深情幾分!
從蓄水和堆肥這兩件事兒之後,林芷能明顯感覺到宣威縣衆人對自家的态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之前從不登門的同僚夫人,陸陸續續登門拜訪林芷。楊娘子更是時不時來縣衙後宅串個門兒,林芷也很喜歡這位性格爽快利辣的主簿之妻。
楊娘子快人快語,她家祖祖輩輩都在這西北之地,對這片土地的脾性風貌摸得清清楚楚。不說别的,林芷現在離不開的奶磚肉幹,便是她帶着春嬸去了一個專門與關外遊牧民族交易的地兒,從那裡換來的。
林芷進入孕中期後腿腳便時常抽筋,她知道這是缺鈣了。可她近來雞子雞肉吃得多了,膩得慌。這裡的魚蝦不好弄,羊肉倒是好吃,膻味兒小,肉質格外細嫩,林芷本來是吃得很開心的。
炖煮炙烤,各有各的風味,樣樣她都覺得好吃。林芷還在琢磨着烤全羊,可她流鼻血了,還吃了一回麻子仁丸。
林芷蔫了,再不敢多吃。
來串門的楊娘子有回正好撞見了林芷抽筋龇牙咧嘴的模樣,又看她吃雞蛋羹吃得一臉的痛苦。轉身便直接從家裡帶着奶磚牛肉幹又來了,見林芷吃奶磚吃得開心,更是直接道:“這奶磚你吃得慣,那下回便讓春嬸與我一同去外集,你拿茶葉或者棉布與牧民交換,他們可喜歡得緊。”
林芷便覺得,宣威縣應該是接納了他們一行人了。
等田裡的麥子變黃的時候,林芷便開始自個兒的下一步計劃了。
那便是,幹回老本行,開間茶水鋪子。
林芷當然不指望着這個茶水鋪子賺錢,她現在覺得沈發的沈氏商隊更有賺頭。這間茶水鋪子,隻要能保本,便是賺。
無他,林芷是指望着這間茶水鋪子能釋放出一個訊号,一個宣威縣友好的信号。
糧的問題有了解決之法,宣威縣的鄉民俱是吃苦耐勞不吝惜力氣的人。可他們也是一群自給自足,兜裡沒有幾個錢,腦子裡更是沒甚花錢意識隻有省錢本能,窮慣了的人。
若是不讓外頭那些長腿的金庫自個兒進宣威縣,靠種地,宣威縣能富得起來?
所以,當沈知衍提出要開茶水鋪子吸引商人來宣威時,即便是遇上了激烈的反對,他也沒有絲毫的退讓之意。
“諸位,我曾在《華夷志》讀到‘地多沙碛,耕獲甚薄;農作于田,需仰給溝洫’[1]。”沈知衍頓了頓,環視了一圈兒面上猶帶不忿的衆人,“我當時見識淺薄,隻以為是前人記載故意誇大。現在本官倒是不這麼覺得,讀萬卷書果然還得行萬裡路,才能知道書上所記,句句為真。”
“今年是個好日子,風調雨順,人心向齊,可來年呢?後年呢?年年都能如此?大壩河堤要修、河道要疏通、城牆要修補、器械盔甲要換,哪樣不要錢?庫裡空得連老鼠都沒幾隻,這樣的宣威,一個不慎,便是死傷無數。本官不才,隻能想得出這樣的辦法,諸位若是有其他能救宣威的法子,說出來,本官自然鼎力相助!”
議事廳裡一靜,沈知衍的聲音似乎還在回蕩,一圈又一圈,晃動了人心。
最終,在宣威縣城門口不遠的地方,一座有些許潦草的茶水鋪子搭了起來,迎風招展的幌子還是紅黃搭配甚是顯眼(辣眼睛),連幌子上的大肚兒茶壺和圓乎乎的‘茶’字都一樣。
若是隻看幌子,還叫人以為是桃源村的沈記茶水鋪呢。
對此,林芷振振有詞:“萬一呢?萬一就有路過桃源村的商隊也往這裡來呢?再說了,咱桃源村的茶水鋪子生意那樣好,可見這個幌子帶财!就這樣,咱們也沾沾财氣。”
沈知衍拗不過,隻能再一次握着提鬥筆,寫下了那個毫無風骨可言的‘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