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一切事物都像是放慢了數倍,唯有那道輪廓逐漸清晰——皓腕交纏銀紗在水波中浮沉,蒼白的臉龐,阖上的眼睫。
不可能,女主…女主不會這麼輕易死掉的。
巨浪般的怒吼無情地拍碎這道希冀。不!她那麼脆弱,你還是護不住她!
無力感的洪流當中,陸青遙忽然捕捉到一絲微光。
精血……
像要拼命抓住救命稻草,被水蛇捆住的人暴動起來,手背爆起青筋,身後的水流開始咕嘟咕嘟冒起白泡。
靈力湧至一處,布滿經脈的裂痕再次扯開,陸青遙咬破舌尖逼出幾滴精血,鐵鏽味在口中蔓延。
怎樣的天罰她都願意承受!
幾乎同一時刻,紅發魔頭瞳孔一縮,身側水球“嘩啦”一聲爆裂開來。
銀珠濺落,渾身濕透被解放出來,腦袋無力地垂向一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弧線,赤紅槍鋒抵上女孩的脖頸。
魔頭聲音略顯急促:“大人别亂動,否則本尊的珊瑚槍可不長眼。”
六尺有餘的長槍穩當當握在套黃金甲的掌中,再往前一寸便要破喉見血。
陸青遙死死盯着那處:“别動她!”
“大人是想比比咱倆誰下手更快?”話音剛落,那處嬌嫩肌膚瞬間多了一道半指寬的血痕,昏迷中的女孩發出一聲悶哼。
陸青遙隻得生生止住動作。
“隻要大人乖乖聽話,這些人都不會有事。”
魔頭得意的聲音幽幽傳來,手中墨藍長槍揮轉如花,伴随一聲清響靜立于身側。
槍尖仍泛着烙鐵般火紅的亮色,透出無聲威脅。
蒙眼人唇色慘白盯着昏迷的靈熙,攥緊的拳頭許久才松開,整個人顯出頹敗之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莫遷怒旁人。”
“哦?本尊真是好奇,什麼人值得大人這麼寶貝?”女魔頭的視線在這兩人之間掃來掃去,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陸青遙卻面無表情道:“殺了她,你會後悔的。”
“本尊隻是想和大人叙叙舊罷了,談什麼殺不殺的。”
女魔頭深知若不是有人質在手,陸青遙恐怕早就不要命地撲了上來。
歪頭問道:“不知大人這一百年過得如何?”
陸青遙敢怒不敢言,這魔頭到底要幹嘛!如今她已成俎上魚肉任人宰割,這般戲弄莫不是想将她慢慢折磨再殺?
不過眼下最寶貴的就是時間,隻求魔頭把注意力全都轉移到自己身上。
她漫不經意道:“沒您過得好就是了。”
涼風拂過,眼上那條素白布帶忽然被掀起,像斷翼蝴蝶一樣無力飄零。
紅發魔頭舉着一個藥瓶笑嘻嘻道:“大人蒙着眼睛本尊甚是看不習慣,莫非是眼睛出了什麼問——”
還未說完,就見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露了出來,顯然沒有任何眼疾,還一刻不停地投來淬毒刀子般的視線。
魔頭:“……”
陸青遙心中微詫,她自認将甯死不屈的模樣演出了八分,隻為維持對方報仇的興奮與快意。
誰知魔頭卻瑟縮了一下,視線不經意瞟過身側剛從水裡撈出的人。
陸青遙生怕她又對女主發難,趕忙找話茬:“大人備好靈藥前來,如此關心在下真叫人惶恐啊。”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想笑,普天之下有誰會給仇人帶療傷之藥?
沒能看到自己雙眼流血化膿這魔頭指不定多失望呢,那瓶子裡恐怕是徹底毀去雙眼的毒藥。
也罷。她閉上眼擺出引頸受戮的模樣,預想中的酷刑卻沒有到來。
女魔頭隻是略微尴尬地将藥瓶揣回去,指頭哆哆嗦嗦地欲出未出,氣得臉都紅了也沒憋出半個字。
陸青遙眉毛微挑,這是什麼反應?
莫名生出一種欺騙了人家小姑娘的錯覺。
女魔頭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似是腦中天人交戰,良久才鎮定下來與陸青遙對視,生硬地轉了話鋒。
“明人不說暗話,本尊今日前來,是想請大人告知本尊【心魔瞳】的下落。”
聞言陸青遙眸子暗了一瞬。
心魔瞳也是魔尊手下魔器之一,能夠烙下傀儡印奴役修士的神魂,乃是魔尊操控衆多仙傀的核心所在,可謂是前期最得力的魔器。
那東西不就在魔尊身上麼,找她問什麼?
見她沉默不語,紅發魔頭眼睛危險地眯起,轉着槍尖在靈熙喉間比劃來比劃去。
陸青遙看得心驚膽戰,脫口将魔尊供了出去。
女魔頭卻冷哼一聲:“别想騙過本尊,百年前素山心月領命,曾攜帶一隻【心魔瞳】前來算計大人,卻被大人反将一軍将那物奪走藏了起來,至今下落不明。”
“這可是大人的峰主繼任大典上的事。大人究竟是連這都能忘了,還是忠于魔尊不肯說?”
一股水流蓦地扼住了陸青遙的喉嚨,她被迫仰起頭,眼中卻更多的是錯愕。
這魔頭知道得不少,繼任儀式上素山心月的确帶着一幫魔修來砸場子,還給她打入了傀儡印。
可奪走心魔瞳一事,她卻沒有印象。
究竟是這魔頭憑空捏造,還是她錯過了什麼重要的劇情?
倘若心魔瞳真的下落不明,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沒有心魔瞳魔尊就無法發動傀儡印,害蟲般的仙傀也就不足為懼了。
可轉念一想,魔器本體會散發侵蝕萬物的邪氣,除了魔尊,世上哪裡還有第二個人能承受這麼久侵蝕還能不被發現?
“看來大人是忘得一幹二淨了。”女魔頭在陸青遙窒息的前一秒将她放了,歎道,“心魔瞳此物太過陰邪霸道,仙魔兩界皆容不下,還望大人能配合本尊,早日将那害人的東西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