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她解決不了刺痛,相反,烈焰粉是她故意加進去的,為了給一些心高氣傲的患者小小懲戒。
實際上,還有另一種不加烈焰粉的版本,才是正常給病人使用的。方才靈熙被燒傷之處也是用那種藥膏治好。
所以此刻,她頗覺奇怪,為什麼靈熙會說青遙給過她千針涼膏呢?
難道青遙……拿混了?
阮殊桐這般想着,也這般問了出來。
彼時靈熙正扶着陸青遙坐起,動作間呵護備至,小心避讓着這人的傷口,而陸青遙沉浸在舒服中也十分順從,場面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和諧光景”。
然而阮殊桐打破平靜,屋内的氣氛肉眼可見地冷了下去。
“……不是你說的那樣。”陸青遙支着手臂便要站起,卻被靈熙不動聲色地阻擋住。
“青榮她不是故意的。”少女為陸青遙辯解着,手臂繞過她腰後,腦袋也擱上她的肩,将自己的重量一點點交付。
明明是曾經欺負過自己的人,她卻面帶讨好地望着對方,“那時候,你對我有一些…誤會,是不是?”
陸青遙隻覺像被海藻纏上,身體各處變得敏感起來,趕忙擡手抵住靈熙的鼻尖,阻止她繼續靠近。
即便如此,她還是聽到阮殊桐小聲罵了句“沒眼看”。
随後這位神醫就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屋門被“哐”地一聲摔上。
陸青遙:……
熟悉的人一走,陸青遙很快覺得坐立不安。靈熙愈發楚楚可憐地摟着她:“你那時說我們之間有一筆‘舊賬’,究竟是什麼,不可以告訴我嗎?”
氣息近在咫尺,挨着的肌膚也愈發熾熱,陸青遙癢得想把自己縮成一團,忍無可忍地呵斥:“你先坐好!”
她隻好老實把之前去孟宅救人然後境界大跌的事交待了。
*
涼風習習,芳草菲菲。屋檐上兩隻灰中帶黃的胖圓靈啾依偎在一處。
“你當時去過孟宅?”屋内傳來靈熙的驚呼。
說罷,少女垂下眸子,似乎極難平靜:“我竟然都沒能發現……對不起,是我害得你晉升失敗,都怪我。可、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定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她聲音漸弱,委屈巴巴地埋進陸青遙肩頭,仿佛一刻也不願分開。
她竟不知,竟然又一次…險些又一次,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失去眼前這個人。
因為外袍在身上穿得好好的,陸青遙也由她去了。
比起這個,趕快趁現在把事情都問明白了才好。
陸青遙清了清嗓,“隻怕是我渡劫之時擅自動用精血,才招至禍端。不過你之前說我精血中有半神之力,究竟是何意義,我與神力扯得上什麼關系?”
一切的答案似乎都在丢失的那段記憶當中。
不過說到神力…她猛地靈光乍現。
神力屬于真神,屬于靈熙。但自己以前好像與她關系匪淺。
據說有些難以言說的雙修秘術,可以改變彼此的體質。
她血裡的神力不會是——
陸青遙眼神快要失去高光之時,靈熙一句話打消了她的疑慮:“你的神力,得從拿到那柄神劍說起。”
據靈熙所說,陸青遙在幽冥中曆練,尋得一柄上古神劍。
劍中神力洗刷她的經脈,她也憑借此劍所向披靡,戰勝各路魔頭,最終功成身退,離開幽冥。
“那柄神劍名為‘戕魂’,乃萬年前火神座下重鎖仙君所執的神兵。這世間隻有那一個人可以揮得動戕魂,也隻有你才能再次拔出戕魂。”靈熙拉過陸青遙的手,認真地對她道,“青榮,恐怕你就是……那位重鎖仙君的轉世。”
與靈熙隐隐的狂熱不同,陸青遙心裡隻有疑惑。
界石當中,她在這個小世界的前世不是青鸾公主麼?
還是說這倆就是一個人?
不管怎麼樣,有一柄狂拽酷炫的神劍真的很不錯啊!
“那現在神劍去哪了?”
問到這個,靈熙低下了頭,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或許還釘在哪個魔頭身上吧。”
“這樣啊,可惜了。”陸青遙面露遺憾,見靈熙情緒低落,她竟也跟着憂傷起來。
能有那把神劍的話,或許她也能對付魔器,不必把所有重擔都交給這個人。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輕咳一聲移開視線。
“那個、所以,我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
伴着陸青遙的話,仿佛有粉紅的氣泡在空中飄起。
那似乎不是錯覺。
淡粉如霞的笑意從靈熙臉上浮現,把周圍一切襯得黯然失色,仿佛時光都要為她駐足片刻。
她輕啟朱唇:“一百多年前……”
百餘年前,有個傻乎乎的修士。
不知踩了什麼狗屎運,竟拖着一口氣,以生者之軀跨越了陰陽兩界。
她滿身是傷、奄奄一息地進入幽冥,落至一座與世隔絕的仙境。
那裡冰晶環繞,玉樹瓊花,宛如被時間所遺忘的世外桃源,方圓百裡都見不到一個人影。
幾片衣擺浸透在水波下,女修的血還在不斷從傷口流出,染紅滲透了岸邊一片潔淨沙地。
偶爾有鳥獸會來好奇地啄她兩口,但這人似乎不剩一絲氣息,手指頭都不曾動彈過。
鳥獸于是又飛走了。
直到紅月爬上漆黑無星的夜幕,血色月光灑上幽冥大地,終于有一道影子籠罩在她身上。
那是她第一次遇到幽冥界的人。
也是隐居百年的小醫仙,第一次遇到外界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