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你！

剛要暴起，雲霧凝成的手忽然撫過眉心。

浩瀚的威壓憑空降下，剛飛起來的青玉劍被打入塵泥。陸青遙耳鳴不止，喉間湧上一口腥甜，氣血似要從七竅流出。

“該叫‘師尊’。”

懷雲俯下身，再度耐心地糾正。

她執起一塊潔白絲絹，細細擦拭身前人眉骨、眼窩，每一處血迹，像是對待自己精心打造的作品。

但承受的一方根本毫無反抗之力，隻覺遍體生寒。

“一旦劍尊離宗，你便會陷入危險之中。在我趕來之前，保護好自己，青遙。”

像叮囑，又像命令。如果她有眉眼，大概會在微笑。

“不會等太久的。”輕柔的指在陸青遙眉心點了點，“下月十五，仙客來，與卿再相見。”

下月十五，仙客來。和第三封雲箋的那行字一模一樣。

這句話不斷在陸青遙耳邊回蕩，像是有人拿着錘子，在識海深處一遍遍鑿刻。

懷雲身形一寸寸化作雲霧消散，似乎在某一瞬閃現真人的皮囊。陸青遙剛要去看，便見一道烈陽般的光穿破迷霧，刺進雙眸。眼淚不争氣地流下。

不知過了多久，月光撕開雲層。

清風拂過，跌在地上的白發女子眼眶通紅，扶着膝蓋站起。袖間露出的右臂光潔細膩，不見一絲疤痕。

在她面前，一件隐星紗疊在地上，被微風吹皺一角。

青玉劍舉過頭頂，重重刺向地上的紗。陸青遙發了狠地對着那一通猛刺，恨不得将那破布碎屍萬段。

什麼狗屁懷雲真君！

什麼女主、峰主，通通都給我滾！她要叛門，叛門！！

殘葉漫天，樹林被劍氣削得七零八落。

青玉劍哐啷一聲墜地。陸青遙半跪在地，氣喘籲籲。一截枯骨滾落在腳邊，這才發現泥地已經被她捅出一個六尺深坑。

但面前的袍子依然沒有絲毫破損。

她撒夠了脾氣，抹把汗，拾起那物一瞧，才發現這紗似乎和魔尊所賜的隐星紗有所不同，隐匿氣息的能力明顯翻了一番。

若說隐星紗是變色龍那樣的迷彩，那這個就是魔法學院才有的隐身衣。

難道這不是隐星紗，而是…隐星plus？

陸青遙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默默把黑袍收進囊中。

不要白不要。總有一天，她要穿着這件袍子把懷雲的兩隻手都給廢了！

理了理衣裝，她抛起一個乾坤畫卷。“器靈，出來。”

一隻小燕率先飛出，緊随其後的是一匹白駒，接着冰螃蟹和鲸魚也猶猶豫豫地冒出來。

器靈見到陸青遙，皆是一驚。

“峰主恕罪，我們還還還沒找到素山心月的下落…”

“誰跟你們一樣沒用？禀告峰主，前幾日燕子我發現了疑似素山族人的蹤迹，暗中跟蹤了七天七夜，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陸青遙長歎口氣，“辛苦了。不過還需要你們再幫忙找一個人。”

她取出懷中淡青色的峰主令，指尖緩緩在邊緣摩挲。

“是我師姐，徐霏。小心行事，恐怕她也已經…堕魔了。”

*

重華宗，藏經閣頂層。

靜夜沉沉，塔頂飛檐投下陰影。原本一片平靜，一陣風後，虛空中忽然泛起道道漣漪。

鎮守檐角的脊獸被驚醒，石頭做的眼睛八方張望，未見異樣，漸漸又趴下去打起呼噜。

鼾聲中，一團不起眼的霧狀虛影動了起來。

先是小心探出幾步，随後掠過琉璃瓦，在脊獸眼皮子底下一口氣溜進了一扇虛掩

的窗戶。

翻進塔内，四周全是灰撲撲的書架，尋不到一絲燈火，隻有窗縫照進來一線月光。

這條窗縫似乎是魔尊帶她夢遊時留下的，陸青遙往角落一滾，心跳得厲害，又忍不住縮在角落捂住嘴偷笑。

居然真的潛進來了，以前沒發現自己這麼有天賦，禁地藏經閣全都不在話下，以後指不定能混成個名滿天下的大盜呢！

藏經閣頂層是出了名的寶庫，随便拿本秘籍拿去外面都能賣出天價，後期女主在這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今陸青遙意外拿到個加強版隐星紗，沒理由不進來大撈特撈一番。

哦，《罡風劍法》！

哇哦，《太虛養魂錄》！

哇哦哦，《三年煉傀五年操控》！

陸青遙看得口水直流，手從剛才就沒閑下來過，儲物袋很快塞得鼓鼓囊囊。短短片刻，連日以來的疲倦都被治愈了，真想常住此地隐世不出。

走廊漆黑一片，幽靜非常。路過某處時，她回過頭一瞄，認出這是夢裡找到紅塵散的地方。

順着書架一排排找過去，卻始終沒見着那本書。

快要放棄時，靴子無意間踢到某物，陸青遙伏低身子一看，書架底下縫隙裡竟藏有一物。

一伸手，摸出一本又黃又皺的小冊子。果真和夢裡的長得一模一樣。

拿起來翻了翻，這似乎是一本記載藥方的古籍，上面許多藥名都聞所未聞，陸青遙打算帶回去給阮殊桐看看。

這時翻開的那頁上，“紅塵散”三個字終于出現，陸青遙眼睛一下子瞪大，居然真有！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書頁上，全然沒注意到身後一道黑影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