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客官來得正好，小店新制了幾款發簪，都是咱這最時興的款式！”
陸青遙三人被迎進一家首飾鋪。
本是來給于如訴買簪子，不料于如歌議價中途一回頭，妹妹已散開烏黑的長發，端坐于鏡前。
手腕一翻一繞，挽起青絲，石榴簪在指尖轉了個圈，簪尾穩穩沒入發間。
“阿訴，你現在戴上去做什麼？快取下來。”
“我不。”于如訴躲開她，在貨架間靈活逃竄，“阿姐你不懂，我聽人說了，自己挽發便是自立門戶的意思。”
她回頭扮個鬼臉，朱紅的珊瑚珠在腦後簌簌顫動：“阿姐以後管不着我啦！”
“你給我站住！”
陸青遙正在木架前尋覓劍簪，身後一陣疾風掠過。
回首，隻見兩個後腦勺淹沒在人海。
快步追到店門，她扭過頭喊道：“掌櫃的，那錢我付。”
“不、不用了。”掌櫃瞥了下外面瘋狂使眼色的金家侍衛，擠出一絲微笑，“姑娘若不介意，把小店搬空都成。”
……
待陸青遙趕到，于如訴像隻貓一樣被追得躲到枝頭。
老石榴樹綴滿花苞，枝葉簌簌搖晃，那姑娘抱手坐在一根斜枝，水紅羅裙垂下随風擺動。
“快下來，我已向師姐求過，請師尊給你親自授笄！”于如歌在下面喊道。
“阿姐是答應去給師尊當練功樁子罷，我才不稀罕。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緣何不能自己戴？”
三妹轉過頭：“大師姐，可否告訴師尊，笄禮已成，求師尊别把阿姐捉去？”
她如今發髻高束，新袍加身，似乎…也馬馬虎虎算得禮成？
“胡鬧！”于如歌斥道，“師姐别聽她亂說，是如歌尚需磨砺，想追随師尊左右！”
陸青遙雖未曾正式觀過笄禮，但這麼亂來的，倒是頭回見識。
她拍了拍于如歌的肩，緩步走到石榴樹下。
于如歌見她面色如常，甚至隐隐帶一絲欣賞，不由心生疑惑。
“依我瞧，如訴這绾發的手藝，倒比師尊她老人家好得多。”陸青遙笑了笑，“隻不過這性情，到底還是稚子啊。”
“我、我哪有…”于如訴喜色一滞，慢吞吞踩着樹枝往下挪。
樹下那人負手而立，等她落地站直，嚴肅道：
“何謂成人，便是獨行不懼，群居不倚，而非放任自流肆意妄為，你可明白？”
涼風拂過樹梢，帶起一陣沙沙細響。于如訴跟着默念一遍，眼神似懂非懂。
陸青遙微微颔首，取出一卷乾坤畫軸，指尖勾起一縷赤華，在虛空飛快勾畫，繁複的符紋逐漸成型。
看到此景，旁邊的于如歌氣息微顫，這莫非是師尊的秘法——妙筆乾坤！
靈光奔湧，一隻九尺金犼踏焰而生，馱起驚叫的于如訴，載她直沖雲霄。
少女初時緊閉雙眼，而後迎着風，展臂歡呼起來。
俯沖過去，伸手一把将于如歌撈上犼背：“阿姐，我們上天啦！”
金犼繞空一周，潑灑漫天火雲。
倏爾落地，身軀化作縷縷金煙，飛回執畫卷的女子身旁。
陸青遙輕撫犼獸，那燦金煙霞似通靈性，轉頭鑽入于如訴發簪中。珊瑚珠旁新添一道金痕。
“它叫焚天犼。”女子掩唇無意提了嘴，“乃金睛虎的克星。”
兩姐妹眸中精光乍現，默契地對視一眼。
陸青遙清了清嗓：“受此發簪，以成汝禮。師妹今日及笄，且容我代師尊道喜。”
“願君仙途坦蕩，福壽綿長。”
女子廣袖飄飄，望着兩人溫和一笑。
但願這對姐妹，能比那兩人走得更長久吧。
*
回到宗門，兩姐妹想探望靈熙卻遭拒絕，畢竟陸青遙也不曉得那丫頭去了何處。
雲收天碧，一抹淡虹高懸。
飛梭掠過荒谷，玉梅居的黛瓦粉牆漸入眼簾。
陸青遙心頭微動，放出一縷神識探去，院内果然有人。
微愣片刻，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終于舍得回來了？
驟雨新霁，梅枝含露敲青石，沿徑小塘映草色。
翠葉掩映處，一襲白衣的姑娘跪在院角，身側紫菀叢躺着一把花鋤。
陸青遙一直覺得，這院裡的草木即便新生，也蒙了百年的塵，浸了千日的冷。
可隻要女主往那兒一站，就莫名變得清透好看。
“在幹嘛呢，師妹～”
喝了阮殊桐配的迷魂湯解藥，再也不用怕這個黃毛丫頭了！
靈熙剛在土坑裡栽下一株玉蘭，聽聞背後匆匆腳步，隻抽空應了一聲，便凝神将土壤攏向根須，再用指腹仔細壓實。
秀手沾滿泥濘，鬓邊青絲滑落，也無瑕去管。
陸青遙下意識伸手，卻在半空頓住，轉而掐訣送她一縷拂面清風。
“師妹從哪撿來這麼一棵小苗苗？”
她俯身撥弄這庭院裡的新成員，笑問，“要不要師姐幫你施個法術，讓它長大？”
“很快的，你隻需握住它，閉眼默數三秒，便會被托着沖上房頂去了！”
屈起指頭比出個三，那冷臉栽樹的家夥終于被逗笑。
“多謝師姐美意。”靈熙用符紙喚來清泉，不緊不慢滌淨雙手。
“這樹苗我好不容易尋來，還想看它慢慢抽枝，遮日成蔭，在此——”她側首定定看着身旁之人，“深深紮根。”
風過庭除，素紗輕揚。
陸青遙這才看清靈熙今日并未戴面簾，而是以一抹白紗遮面。
如寒月落雪，隔斷塵嚣，不食人間煙火。
“師姐？”纖塵不染的美人傾身湊近，笑意帶着幾分促狹，“又臉紅了。”
陸青遙耳根發燙，咬緊牙關，盯着地上的泥巴草屑。水窪飄入一瓣白梅，漾起圈圈漣漪。
她氣憤地想：阮殊桐那解藥真不靠譜！
“師姐，其實昨晚我進了一個小秘境。”靈熙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那裡什麼也看不清，有許多詭谲的門，有的噴火，有的吐砂…”
原著還有這種劇情？陸青遙眉頭微蹙。
“我怕師姐擔心，便四處尋找出口。”說着靈熙捧出一物，“終于在一扇門後，搜到了這個。”
隻見她掌心托着一枚冰晶凝成的蓮花，約莫拳頭大小，層層蓮瓣攏在一處，在晴光下折射七彩光斑。
“此物沾染幽冥血池的氣息，雖然并非真正的寶蓮，想來也具備一些滋養神魂的功效。”
靈熙将冰蓮往前遞了遞。
“師姐不妨試試用它溫養噬魂玉，或許能起些效果？”